我们的眷村和农村连在一起,隔一道门就可听见不同的方言,因此我算是「得天独厚」,能听懂多种方言。
「小青青、小青青」隔壁的邻居姊姊总是这么叫我。后来我忍不住对妈妈抱怨:「为甚么要叫我小青青嘛!我长大了,不小啦!」妈妈笑着说:「那妳让她叫妳『大青青』好啦!」我嘟着嘴说:「不要!」后来我规定大家要叫我「青青」,小朋友们也遵守了。当时自己常常霸道地主导游戏规则,小朋友也大都服从并配合着一起玩。如今回想起来不禁莞尔。
巫同学家离我家不远,放学后我常去她家玩。她们家有一片自己的稻田和竹林,记忆中她母亲有着可爱的白皮肤、红双颊,经常荷着锄头在挖土整地,见到我来会放下手边的工作,亲切地笑着招呼我。
恐怖茅坑 吞噬心爱宝物
其实我最怕的就是去她家上厕所,因为我们家用的是比较先进的「马桶」,但她家还是使用「茅坑」,因为要拿来当种地的肥料。有一次我一如往昔躲不过那恐怖的构造和味道,进去之后只想着要赶紧出来。一不小心,从口袋里面掉出了一个东西,那是移居美国的姑妈寄来的一个可以放相片的钥匙圈。我的宝物呀!眼看着就这样落入黑色的臭深渊了。
我哭丧着脸出来,对巫同学说能不能挖出来?听到她母亲说要等过两天才会清理时,我急哭了。她母亲只好一杓一杓地挖掘,满头大汗找到钥匙圈后,还帮我舀水清洗。当时我含着泪感激地赶紧回家,但是钥匙圈表面已经被腐蚀了,好心疼!还记得我洗了很久、很久,那恶心的味道仍然存在,最后只能把它放在抽屉深处尘封起来。
卡车惊魂 命大逃过一劫
小时候自己真的命很大,感觉冥冥中有谁保护着,总能逢凶化吉。
巫同学的功课不好,考试成绩很差,经常被老师打,看她哭得双眼红肿我也不忍心。但是乐天派的她,还是爱吃零食和聊天,也没见她从此发愤读书。她的运动细胞可发达了,看她上体育课打躲避球时,在球场上跑来跑去的,我还真比不上。
我、她和一个住在孤儿院的女同学,三人时常一起上下学。
学校门外的道路两边是水稻田,一天放学时,一台好大的军用卡车迎面而来,眼看就要撞上我们了,但是窄窄的马路被车子占据了,无处可躲。她俩在情急之下只好跳到水稻田中央!还招手喊我:「快!快跳下来!」我看着她俩的双脚、裙子瞬间变成黑色,心中只是想着:「不要啊!」眼看庞大的卡车已经冲过来了,再不逃就一定会被大轮子压扁,忽然发现右边车厢底下有空间可以躲避,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蹲了下来,随后卡车顺利开走了,我也没事。
她俩从田里爬上来,拖着沾满臭黑泥的鞋袜与裙子,走到灌溉的水圳洗了又洗,臭气冲天的,洗了好久也洗不干净。我们一路笑着回家!回想起来只觉不可思议,当时实在很惊险,也不知自己哪来的急智。记得那晚写日记时又忍不住大笑,爸爸还问妈妈,女儿在大笑甚么?
有一天,巫同学神秘兮兮地跑到我家,说捡到一张传单,好像是对岸的,要拿给父亲检查看看。那个年代对于「匪谍」特别敏感,学校的围墙上,到处都可见到「保密防谍,人人有责」的标语,连说到「匪谍」二字都要降低音量。幼小的我们也不太懂是怎么回事,只是感觉大人好像很紧张。
父亲看完后,说应该是我们这边空飘过去的,可能是被风吹回来了。还记得以前新闻常播出「某日在金门,施放空飘气球到大陆……」的黑白电视画面,我们写作文时也常以「拯救水深火热的大陆同胞」作为文章结尾。年纪还小的我们并不知道当时对岸大陆文革时的惨烈。这可不是口号啊!(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