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北京「鸟巢」体育馆设计的国际知名艺术家与时事评论家艾未未,于4月3日无端遭中国当局逮捕,至今下落不明。艾未未4月3日于北京机场准备通关出境前往香港与台湾时被警方带走。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消息,当局也未发表声明。
国际局势紊乱北京混水抓人
艾未未的妻子路青在5日接受BBC访问时表示,3日当天,有五、六十名警察来到他们的住所和艾未未工作室,如临大敌地对各处进行了搜查。她表示,警察当场虽然出示了搜查证,但是未说明搜查的原因,同时于搜查结束后将她本人与艾未未工作室人员带到朝阳警察分局问话,数小时后才释放。警方始终没有告诉她有关艾未未的情况,也没有告诉她搜查他们住所的具体原因。路青表示她目前已循司法体系表达诉求。
消息传出后,英、美、德、法等国于4日呼吁中国当局立即释放被关押的中国知名艺术家艾未未。国际特赦组织则担心,拘留中国最知名的艺术家、政治异议人士艾未未,恐怕是北京当局在过去几个月以来关押多名异议人士行动的进一步升级。自从2月份中东国家发生大规模抗议活动并引发中国的「茉莉花」运动以来,北京当局共拘押了数十名律师、博客作家以及人权活动人士等,尽管中国并没有发生类似的公开抗议活动。
不过分析人士认为,欧美当前正如火如荼地展开对利比亚格达费政权的空中封锁攻击行动,根本无暇顾及亚洲事务,这恐怕也是当局选择此时逮捕艾未未的原因。同时,这些所谓以人权立国的国家,对于崛起中国所实行人权与经济脱钩的这种口惠而实不至的消极作为,其所做出的呼吁,对北京而言,恐怕也只是形式而已,对艾未未的困境,就如同人权律师高智晟的遭遇,没有实际行动的呼吁,根本是犬吠火车,无济于事。
阻吓茉莉花革命两会铺梗
国际特赦亚洲区副总裁盖斯特表示,艾未未并未参与中国「茉莉花」运动的倡导,逮捕艾未未毫无理由。盖斯特认为,这次的行动,北京当局似乎有意透过在北京国际机场这样一个公开的场所,逮捕全球知名艺术家的行径,传达一个讯息:要让所有的异议活动划上句点。这也显示,现在北京当局的耐心已「到了尽头」,完全不愿意容忍异议人士言论,未来可能会以更大规模、更强烈手段镇压异议人士言论,相当令人忧心。他表示,如果就连艾未未如此知名人物都能被公开逮捕,那么那些默默无名的异议人士的处境岂不更糟。
为了阻吓茉莉花革命,在中国两会上,中国人大委员长吴邦国明确提出「不搞多党轮流执政,不搞指导思想多元化,不搞『三权鼎立』和两院制,不搞联邦制,不搞私有化」的「五不」政策,等于是斩钉截铁地向政改说不。同时清楚表达党大于法,党领导法,一切为党服务,不需要在法的规范下制约自己的政治框架。从原本因社会矛盾的激化与冲突,迫切需要改革的「国情」,转而成为捍卫共产党特权集团的利益强硬声明。也为后续以更剧烈的手段逮捕异议人士,先铺了条「合法」的梗,而艾未未事件,正是套上了这个剧本。
在事件过程中,最可贵的关切应是来自自家内部冒着危险所发出的声音。中国茉莉花革命发起人,甘冒被抓捕的危险,在推特网上号召民众在中国60座城市进行紧急集会,集会的口号是「释放艾未未,释放良心犯」。也有近1,200人在推特上参加联署,要求当局释放艾未未。
台湾在野党在6日发出呼吁,要求中国释放艾未未,并吁请执政党正视此一事件,不应为了追求两岸交流,而姑息中国打压民主之作为,应将民主与人权议题纳入两岸交流清单,并将人权条款置入与中国签署的各项协议中,善用台湾民主发展经验,以支持中国的民主化进程。不过到目前为止,强调人权的马英九总统尚未对此事件做出任何响应。
良心维权艾:公开事实还民公道
身为艺术工作者,艾未未一直秉持他的良心,对社会与时政许多不良现象,经常提出高分贝的批评,并藉由记录、访问、数据分析等有系统的调查方法,左证他的批评,并藉此实际帮助受难者维权,要求当局公开事实真相并还予人民公道。其中最受瞩目的是汶川大地震的学生具体伤亡数据调查。
2008年12月5日,艾未未发起了公民调查志愿者活动,对512汶川大地震遇难学生的具体数据(学校、姓名、年龄、班级、家庭住址、家长联系方式)进行调查,透过「事实、责任和权力」的活动宗旨,提醒政府公众的监督力量,并表达他对大量「豆腐渣工程」校舍引发重大伤亡的愤怒,向当局提出严正质疑与究责。过程中,艾未未与工作室同仁遭到了当局诸多的阻挠、拘提与暴力威胁。
当艾未未与谭作人律师等11名维权人士前往成都准备出庭作证时,遭成都警方的拘禁和殴打,并导致艾未未脑伤。事后于9月14日在德国慕尼黑美展时因剧烈头痛,被医生诊出「重挫造成的外颅与脑体间大面积出血」,并立即进行颅创手术,所幸获得成功。
2009年10月开始,艾未未发起的「公民调查」向中央、四川省级、县市级以及基金会等100多家不同政府机构申请公开512完整的信息,包括灾情核查、捐款使用明细、坍塌校舍调查报告、遇难师生具体情况等近万条信息,但没有得到任何正面的回复。艾未未表示,就四川地震问题向各部门要求公开资料,就是要鼓励更多的人来效仿,并提醒政府公众的监督力量。同时,他也希望为公众树立一个榜样,甚么样的问题可以向政府提问,并向政府施压使其贯彻《政府信息公开条例》。
而被评论家公认这次遭逮捕最可能的原因之一,就是去年11月份所进行的上海11.15大火遇难者名单调查。艾未未认为,公布逝者名单是对人生命的尊重,他透过微博发出信息,发起「公民调查」行动,调查上海11.15大火遇难者名单。艾未未对媒体表示,他这样做是要使上海市政府变得更透明。分析指出,上海传统上是前国家主席江泽民的地盘,他的调查,根本上碰触了最敏感的市政问题与江的核心,这或许让江系人马策动了这次逮捕行动。
这场大火发生于去年11月15日下午2时15分左右,上海静安区胶州路一幢28层居民楼在外墙进行节能保温装修时,不慎引发易燃材料造成特大火灾,并导致数十人死亡。火灾除了暴露出上海市政府许多内部问题外,当局还表示将不公布死者名单。
艾未未的这项公民调查得到许多网友的支持,一位网友表示,艾未未的调查让从来不会被记住的人,在历史上第一次被人记住。不过这项调查也让他不再见容于当局。
文创维权传颂国际艾:自由就像风
出生于1957年北京的艾未未,在反右斗争期间,随着诗人父亲艾青与母亲高瑛于1958年流放新疆。一直到1975年,全家才返回北京。赴美就读艺术设计期间,因六四天安门事件而获得居留权,并活跃在建筑、艺术展览、摄影、电影,以及时事评论等领域。后为了照顾卧病的父亲,于1993年4月放弃美国居留权返国,并协助北京东村成立,该地成为很多实验艺术家的家园。此后,他开展了个人在中国的创意之路,并帮助许多青年艺术工作者实践他们的梦想。
他最知名的作品,便是2003年,与瑞士的建筑事务所赫尔佐格和德梅隆(Herzog & de Meuron)合作设计的北京国家体育场「鸟巢」。而近期在国际上较知名的艺术作品则属去年10月在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轮机房大厅展览的作品〈葵花籽〉(Sunflower Seeds)。该作品为铺设在展览大厅一亿颗总重达150吨的「葵花籽」,是中国景德镇的一千多位工人用手工制作出来的,耗时两年,以海运到伦敦展出。艾未未想藉此向世人表示对极权的抗议,一亿颗「葵花籽」即是代表广大的群体意识,每一颗种子象征追求自由。展览策划人汉斯.尤里奇.奥比斯特(Hans Ulrich Obrist)表示,艾未未不仅是位艺术家,更是一位「社会雕塑家」。
2010年,艾未未接受丹麦的邀请,创作一个作品来补充因哥本哈根美人鱼雕像,租借到上海参加世博会所造成的暂时性空位。他建造了一个能现场直播小美人鱼世博会情况的闭路电视系统,以表达「中国人都处在某种监视之下的真实生活」。
报导指出,艾未未原本准备乘飞机经香港前往台湾,为他在台湾举行的艺术展览做准备。原订行程在离开台湾后,会直接前往德国。由于他在上海于2007年受有关方面之托耗资700万人民币建立的艺术工作室,于2011年1月11日遭到市政当局以违建为由强拆,因此他打算前往德国发展。他较早前透露,在中国难以展出题材比较敏感的作品,而在中国发生的一些事情令他感到灰心,他需要一个基地来延续艺术生命。他在德国的工作室,预定这个月底开幕。而这也极有可能成为当局拘留他的原因。
台湾的「台北当代艺术中心」除了发表声明呼吁中共释放艾未未外,并分别将于5月1日及8日在台北的「2011城市游牧影展」,放映艾未未的两部纪录片:《花儿为甚么这样红》和《老妈蹄花》。《老妈蹄花》讲述了艾未未2008年为四川地震遇难学生展开公民调查,并为川震作家谭作人上法庭作证,结果遭遇警方监视甚至殴打至脑出血,导致艾未未住院进行颅创手术的全过程。而《花儿为甚么这样红》,记录了公民对抗制度暴力的过程,见证汶川大地震背面所隐藏的恶梦,也让观众明白谎言底下的真实。艾未未要求政府公开信息、承担责任。但中共不仅禁止放映此片,导演艾晓明也被迫提早退休、限制离境。
分析指出,在当前两岸交流热络的氛围中,艾未未的造访,势必让台湾的白领阶级透过细腻的艺术表现手法,更加清楚了解到中国大陆内部遭当局极力掩蔽而不易为人察觉的迫害情况。而德国艺术工作室的开幕,也将为深具国际知名度的艾未未,提供更加宽广讲清真相的空间。这都绝非北京当局所乐见。
在汶川大地震的调查过程,艾未未接受BBC中文网采访时说,汶川地震的基本事实被遮挡,也有遇难者家属在「维稳」的口号下遭到控制。他批评中国当局不断阻挡事实公开,把事实真相视为对社会稳定「最重要的威胁」。有评论指出,不少的中国人患有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在历经反右、文革等惨无人道的党文化摧残后,依旧面临当局为消除异己而无所不用其极的肉体酷刑与精神折磨,导致人们潜意识里极端恐惧自身仅有最后的一丝生存权益再度遭到剥夺,因而对当局恣意妄为不但视若无睹,尚且还感恩戴德于当局对所剥夺于人民自身权益的施予,甚至对那些仗义执言、勇于维权的异议人士口诛笔伐,唯恐因此而「祸及己身」,损及自身利益。
艾未未在被带走前接受外国传媒访问时表示,他经常思考,一旦被拘捕后,能否坚持下去。不过他形容,自由就像风一样,是无法被阻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