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臉譜

培养下一个李安 臧筱雯乐当抬轿者

凭着一股傻瓜般的热情,臧筱雯毅然决然投入电影教育产业,在西门町成立台湾影艺学院,一做就是八年。
凭着一股傻瓜般的热情,臧筱雯毅然决然投入电影教育产业,在西门町成立台湾影艺学院,一做就是八年。丹尼尔摄影
第108期
赖宛琳
「早安!我是Nickie!」随着亲切、响亮的招呼声,
学院总监臧筱雯沿着阶梯踏步而来,
一身随兴、充满品味装扮的她,举手投足间尽是自信。
身为台湾影艺学院的重量级兼元老级人物,臧筱雯自嘲是「校长兼撞钟」……

《海角七号》、《艋舺》、《赛德克‧巴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翻滚吧!阿信》、《阵头》、《痞子英雄首部曲:全面开战》……相信这些片名对于台湾人而言一点也不陌生,它们可都是近几年让台湾在国际舞台上大放异彩的「国片之光」。

近几年国片掀起一片热潮,尤其自去年开始,国片大军横扫全台,随口一提都可算是强档大戏。台湾国片扬眉吐气,使得一向盘踞排行榜多年的好莱坞作品纷纷黯然下文件。替国片感到骄傲之余,观众仍不免有些疑问,在风光的票房背后,台湾电影是否真能完全摆脱过去的低迷氛围?部分专家学者多仍持保留态度,认为关于电影教育,台湾需要努力的部分还是太多。

因为爱电影 乐当影艺学院傻瓜校长

放眼望去,目前台湾电影教育机构,除了各大专院校等相关科系,民间多半采用讲座、基金会形式,为一般民众不定期地提供电影相关课程。至于固定的学习场所,一般说来并没有太多选择。所幸,「台湾影艺学院」(Taiwan Film Arts Institute,简称TFAI)的出现,提供了台北人工作之余一圆电影梦的一个新选择。

台北西门町乃台湾电影发源地,尤其武昌街两旁电影院林立,现在多被时下年轻人称为「电影街」。其中位在武昌街尾端的in89豪华数位影城,前身为老牌戏院──豪华大戏院,第二代蔡政宏接手经营之后,于2005年重新装修并更名为「in89豪华数位影城」。

台湾影艺学院就位在in89豪华数位影城的楼上、一个小巧可爱的办公室里。

「早安!我是Nickie!」随着亲切、响亮的招呼声,学院总监臧筱雯沿着阶梯踏步而来,一身随兴、充满品味装扮的她,举手投足间尽是自信。身为台湾影艺学院的重量级兼元老级人物,臧筱雯自嘲是「校长兼撞钟」,她走了,学院就没戏唱了!因为在台湾,不能赚钱的电影教育仍然是属于乏人问津的领域,与今日的国片热潮相比,反差甚大。

2003年,臧筱雯一次与老同学蔡政宏闲谈,聊到电影教育困境时,越觉得人才培育是件刻不容缓之事。当下两人便决定合作,台湾影艺学院于焉成立。

取得英国Warwick大学戏剧教育与文化研究硕士学位后,臧筱雯曾任表演沙龙总策划、国际英文儿童英语教务部教务长、剧团艺术总监等,目前还任教清华大学外文系并担任台北市西门文化发展协会理事的她,为甚么要选择多花时间和金钱,来做这种没人要做的赔钱生意呢?面对这样的疑问,她先是大笑道:「因为我傻啊!笨啊!」接着便解释:「其实我没有甚么雄心壮志,就只是单纯觉得这件事很有意义。因为我很爱电影,但台湾的电影其实在之前有个中空期,虽然现在国片好像又回来了,但电影界仍然非常需要人才。」

坚守小众 做教育的人要不怕吃亏

然而在毫无默认目标的情况下,学生反应出乎臧筱雯的意料。她说:「一开始我也没有想用这个赚钱,反正我也赚不了甚么钱。只是希望说除了我自己在学校教书,再来兼差玩个小东西,给大家一个平台。但是没想到大家的反应很好。」臧筱雯眼神一亮,开始细数八年来遇过的各式各样的学生。有为了重现儿时爱情故事而来上剧本课的女孩、有知名女诗人,甚至曾经有位日本男孩特地搭飞机跨海来到台湾影艺学院,就只是因为崇拜李行导演而决定只身来台学电影。

「如果你有时间去跟来报名的学生聊聊,你会发现他经历了很多生命中的惊涛骇浪,他们的心中一直都有一个电影梦存在。」

因此,为了让一般民众可以更容易接触到电影艺术,臧筱雯放弃短期的理论赏析课程,而将重心放在实作教学,邀请目前仍在业界的电影工作者以一个学期为时段开课。「课程时间拉长当然影响到学生的上课意愿,可是若是压缩课程时间,让他们学不到甚么,就丧失了我当初成立的目的。」但是课程一旦拉长,获利的机会更少、成本增加;加上为了让一般学生也可以来上课,臧筱雯将学费压到最低,或是硬着头皮开一定会亏钱的课程。这些都让朋友们简直看不下去,力劝她退出。

「所以我真的是傻,这个学院成立时业界都叫好,可是没有人愿意投资,因为教育本来就不赚钱,加上影像的行业真的是没饭吃。现在虽然有国片的黄金十年,可是那还是属于小众市场,何况是我八年前开始做,根本是小众中的小众!」

臧筱雯坦言,她也有撑不下去、想放弃的时候。「学院做到第三年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产业还没成熟、没有这个机制,觉得我只是一头热,没有用。其实这些事情应该是政府来做的,但他们的层级就是一个『电影处』,你还能有甚么期待?」

正当她在犹豫是否要放弃时,那一期的课程居然初次有了些许的营收!这个来自上天赐予的鼓励让臧筱雯信心大增,决定再做半年。然而半年过后全球金融海啸来袭,教育业惨不忍睹,更何况是台湾影艺学院。

「那时候真的被打得好惨,因为我们这种又不是就业保证班,不会创造需求,不想上的人永远都不会来上课。」臧筱雯无奈苦笑道。

为了生存下去,除了开课,臧筱雯也带领着台湾影艺学院四处接案子、办活动,除了补贴学院开支,也可让学院学生接触到真正的电影圈运作、培养人脉和实作经验。只不过,有些时候学生的调皮耍赖、不负责任也让她倍感气馁和挫折,但她总是安慰自己「做教育的人就必须这样不怕吃亏」,然后整顿精神继续走下去。

除了自己开心 也让周遭爱你的人安心

因《海角一号》一举成名的导演魏德圣曾经到课堂上分享过一个故事:他走在路上,发现迎面而来的人是他的朋友,两人眼神也已经对到,可是他仍然选择低头钻过去,只因为他已经欠了朋友好几个月的拍片薪资都还没发出来。

电影这条路是多么地难,要以它餬口简直是不可能!因此,臧筱雯对于自己能够一直坚持在电影界感到非常幸运。她说:「我真的很感恩我的爸妈,他们非常支持我,当然我知道他们是担心的,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抱怨过。亲戚问起也只说:『她老是做台湾没有人会做的事情,就不赚钱啦!但是她开心就好。』加上他们身体都很硬朗不需要我担心,这些都让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臧筱雯顿了顿,继续解释:「我也没有说为了梦想燃烧抛弃一切。我觉得做一个人除了自己开心,你有责任让你周遭爱你的人觉得安心,那才是比较圆满的状态。而我们都还算幸运,我是有选择的人,可以两者(理想与生活)兼顾。」

此外,臧筱雯也非常感谢台湾影艺学院的员工,不仅得保有自己的理想,还得顶住外界种种不谅解的声音和压力。彼此长期以来培养出强烈的革命情感,让她觉得大家都是同在一条船上的同志,当然绝不轻言放弃。

曾经有人想邀请臧筱雯到大陆开英文补习班,大赚一笔,但是她婉拒了。「我对自己有一定的认知,我知道我的人生不会因为有很多钱而非常快乐。当然,我很喜欢钱,有钱我也很开心,可是没有办法开心很久。我没有办法为了赚钱而赚钱。」臧筱雯瞪大眼睛笑了笑。

宁愿抬轿 把每位学生当艺术家对待

曾经接触过专业电影、剧场的臧筱雯,深感于某些专业艺术家因为性格使然,较难和外界沟通,进而无法提升自己的名气。她认为,既然自己在创作上不是非常优秀,但又可以了解到创作家的珍贵,那么何不利用自己的个性和长才去照顾他们呢?

「既然我不优秀,那我宁愿不坐轿,我可以下来抬轿啊!所以我现在给自己定位是一个抬轿的人,因为我懂这些人是多么的宝贝、多么的珍贵。」甘心做一个抬轿者,致力于协助艺文的推广,是臧筱雯多年来给自己的定位和目标。台湾影艺学院的存在,也是如此。「因为台湾影艺学院就是一个平台,不只是我个人帮助一位艺术家,而是每一个来上课的人我都把他当做一个艺术家的心态来对待。如果说得肤浅一点,你从来不会知道未来哪一个人会是李安。」

臧筱雯认为,台湾影艺学院是一个单位、平台。至少学生来了会认识很多志同道合的人,会发现自己原来并不寂寞,还是有这么多人愿意跟社会冲撞、跟家人冲撞而去坚持自己的电影梦。谈到这里,臧筱雯语调略显激动地说:「这样一来他的创作种子就会一直发芽下去,会觉得他是可以兼顾生活和理想的,可以永远这样慢慢走下去,一辈子保有这些东西。」

臧筱雯表示,直至今日,台湾影艺学院虽然知名度逐渐增加,与广艺基金会的活动合作也渐趋稳定,但盈亏整体说来才勉强打平。然而她仍希望未来可以有财团愿意支持,让学院的维持不那么艰辛。不过她也强调,无论如何,台湾影艺学院永远为任何怀有电影梦的人敞开大门。而她,也会继续做个称职的抬轿者,继续为台湾电影创作人服务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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