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東尼去世一週年,心中又想起這孩子,不由得拿起筆來,想說幾句......,就從題目開始吧!不把希望從人心中奪去。
我認識東尼時他才十二、三歲,還是個少年。母親把兩個孩子像趕羊似的帶到診所來,一邊拽一邊拉,一個是東尼,另一個是他的姐姐。
姐姐像男孩,牛仔布的夾克上全是口袋,袖口也有袋子,裏邊的香菸冒出頭來。那副被綁架來的不情願的表情,你看後完全會以為這是一個男孩子。
比姐姐慢幾步,也被母親拽著的是東尼,靦腆的很,如驚弓之鳥。眼睛從姐姐看到母親,不敢看我。他生得白白淨淨,你會以為這是個女孩兒。
性別錯置苦成長
「你看到了吧!這兩個外形上錯亂的孩子,姐姐莫妮卡每個月例假來時,大鬧天宮七、八天,比男孩還蠻野;東尼鬱鬱悶悶也是七、八天,比女孩更憂鬱。我是更年期綜合症,煩躁心焦,我們三個在一個屋頂下生活,你可以想像,他們的父親找個離家最遠的工作,安全地躲開了,我已經快要瘋了。」做母親的一邊抹汗、一邊抹淚。
莫妮卡的問題,一帖藥就擺平了,雖治不好她的性格,對她的經前期綜合症p.m.s倒是立即解決了。而東尼卻讓我犯愁,對他的病史我是清楚的。剛出生三天的東尼,因為小腸疝氣送到醫院急診室,當時性命危急,醫生臨時決定開刀,一打開腹腔,竟發覺這個嬰孩有兩副生殖系統!當時,由於情況緊急,孩子又小,主刀醫生需要當機立斷,拿掉一個系統,留下一個。可惜的是,這個留下的系統卻偏偏與這個身體相反了。當時太倉促、太匆忙、太緊急,醫生都來不及細想,來不及與父母商量,實在是來不及了。這一瞬間的決定,卻使一個生命在今後的廿二年中,再也沒有調整過來或理順適應過來,最後抱著委屈與絕望離開了世間。
東尼應該是個女孩,也是個女孩,卻被當作男孩了。父母因為老大是個女兒,第二個是個男孩也認為挺平衡的。母親雖然知道自己的整個懷孕過程,都應該是女兒,結果變成男孩後,立即就適應了、服從了,沒有一個人真心的從內心仔細地想過,這不是他的選擇,今後在成長的過程中,如何去幫助他、教育他如何在這兩種相反的性格與性別中生活。
奶奶帶東尼到商店,把他喜歡的衣服、裙子拋到一邊,只買男孩子灰色、黑色運動衣褲。
父親喜歡帶孩子們去釣魚、打獵,往往背著獵物的是女兒,兒子卻在一邊採鮮花,一聽到槍聲東尼只差一點嚇暈過去。沒辦法,只好把他留在家裏與母親一起織毛衣。
儘管他是少年,可體內雌性激素和雄性激素俱在,所以,女孩子的症狀他都有,雖然沒有例假,卻有症狀。母親實在招架不住,送到我這兒來。
治療東尼倒也沒有太多麻煩,幾副藥也就使症狀減輕並有好轉了。
做回自己難見容
好幾年未見,只是知道他的成長過程很不容易,好在有姊姊的保護,避免了許多男孩們的圍攻與毆打。
當東尼成年時,他決定回到自己的最原始的身體──女兒身。找的還是當初那個醫生。醫生臨退休前,也想幫助她,了一樁自己愧疚的心願,為她做了手術。
父母不理解、社會不理解、朋友不理解──只有知情人理解。東尼做完手術就搬走了,走的很遠,再也沒有了音訊。直到一年前。
他把自己關在發動了的汽車裏,第二天朋友看到一封信,只有一行字,「我的希望被奪去了」。
東尼的母親到診所來,我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無奈地問道:「一個人斷肢可以再接,甚至器官可以移植,如:腎臟、肝臟。為什麼人們對一個人的性別轉換會如此挑剔、苛刻、不支持呢?東尼不過是希望恢復自己原來應有的性別,為什麼他受到的打擊與排斥比他身體的創傷更難恢復呢?」
「......」我沉默了。
讀者,寫這兒,是想告訴你:寬厚待人、慈悲與人,常保持一顆善良的心,不排斥、不摒棄。你可以把希望給別人,別把希望從人心中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