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克名列世界十大富豪,被媒體稱為投資經營之神。與他共進一頓晚餐的代價是美金一千萬元的公益捐款!這樣的天之驕子,卻在一夕之間失去了妻子與幼子。意外的打擊讓他願意拿出全部的財富來交換,只要能讓他從這場惡夢中醒來。
財富對他已經失去意義,憂傷的他不僅失去胃口,甚至失去生命的目標。活著,只是等待死神及早垂憐。可是機緣的安排卻讓他遇到白竹君。
她是個優雅的東方美人,花藝、廚藝俱佳的白竹君是位花藝老師,同時也是一位知名的茶人。她的生活細膩而高雅,飲食與生活在她手上都成了藝術。她原本不會有機會認識活在另一個世界的艾利克。
但是,緣分的線將他們牽在一起。
因為感恩與同情,白竹君為了代償一個負心人的債務,不僅賣掉自己的公寓,還為了湊足款項,和艾利克簽下預付一年薪資的管家合約。
兩袖清風的她,活得更加閑淡自得。但對於她富甲一方的雇主艾利克來說,她簡直就是個難解的謎。不只是文化的差異,還有她對宇宙人生的對待方式,全都衝擊著他舊有的觀念。
從台北陽明山為起點,她借用中華文明五千年的智慧結晶,讓艾利克有機會重新認識這個世界與自己。繞過地球一圈,他終於重新找到生命的意義。
第一章 死蔭的幽谷
耶和華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至缺乏。他使我躺臥在青草地上,領我在可安歇的水邊。他使我的靈魂甦醒,為自己的名引導我走義路。我雖然行過死蔭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為你與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詩二三:1-4)
1999年10月,荷蘭
艾利克.布蘭森從黑暗中甦醒。他張開雙眼盯著古典雕刻的天花板,意識從夢中的深淵回到自己的臥室。在恆溫恆濕的空間裡,即使屋外飄著大雪,屋內的他一如往常,睡在黑絲絹被的大床上。他轉頭看了看床頭的電子鐘。清晨4點。才10月底,就下這樣的大雪。難怪天這麼暗。
他起身套了一件睡袍。輕輕擊掌後,臥室內燈光柔柔地轉亮。走出房門,轉身從大廳的迴旋梯下樓,一路上電子感應的儀器自動地為他灑落一室溫暖的光線。他走進廚房,從冰箱裡倒了一杯牛奶,坐在廚房裡靜靜地喝著。
一年了,夏綠蒂和艾略特已經走了一年了。在他精心為二人創造的中國遊樂園開始動工後的那個月,一場車禍帶走了她們母子兩人。一大一小的兩個棺木,一場黑色葬禮。就這樣,他這個世界級的富豪,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二個人,用甚麼都換不回來的兩條人命。為甚麼只剩下他一個人?
那天,如果他陪著他們一起回家,而不是讓夏綠蒂自己開車,能不能阻止這場悲劇?
再多的懊悔或沮喪都沒有用,活著就是一場醒不過來的惡夢。他們走了,只留下他。
財富變成一種極端的諷刺,如果不是這些多到已經沒有甚麼意義的財富,他們母子二人也不會喪命。他願意拿所有的財富來交換,可是誰能把他們還給他?
然後,在絕望後的第一時間,種種荒謬的念頭襲擊了他──竟有那麼多的人願意配合他的瘋狂執著。
複製人、冰凍人,他想要折騰她們的肉體,用盡一切方法把她們留在身邊。只要二個人都能複製成功,他可以把夏綠蒂和艾略特都當作自己的孩子一起養大,三個人還是一家人。錢不是問題,錢從來不是問題。
最後是夏綠蒂的父親,那位荷蘭皇家的紳士出面阻止了他。「讓他們安息吧!讓他們回到主的懷抱裡。」
艾利克苦笑。主的懷抱!可是我的懷抱裡又是甚麼呢?空氣,冰冷的空氣。
為何要讓我面對這些?我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孩子,「誠實正直」是我尊奉的原則。父親抄錄的麥克亞瑟為子祈禱文是我桌上的座右銘:
「主啊!求你塑造我的兒子,使他夠堅強到能認識自己的軟弱;夠勇敢到能面對懼怕;在誠實的失敗中,毫不氣餒;在勝利中,仍保持謙遜溫和。」
在艾略特出生前,我為父親做到堅強、勇敢、誠實、謙遜與溫和;在艾略特出生後,我祈禱他一樣的堅強、勇敢、誠實、謙遜與溫和。我自信一生從未負人,也不曾害人,我的每一分錢來路都是正當的。我慷慨奉獻,非洲、亞洲、中東......我是聯合國的和平大使。
但是上帝啊!全能的上帝啊!為甚麼?告訴我為甚麼?我要被剝奪掉最親密的家人?
我知道祂不會回答的,任我問上千遍萬遍也不會得到回答。最糟糕的事是,我必須在這樣的痛苦裡繼續活下去,因為自殺是有罪的。有罪的人是不能上天堂的。而我確信,如果有天堂,她們二個人一定在那裡。萬一自殺的人真的不能到那裡去,那我豈不是把再見到她們的機會斷送掉?
我是個商人。這件事是精算過的。相信有天堂,我並不吃虧。
萬一沒有死後的世界,我也就沒有任何可盼的了。因此我只好、我只能、我願意、我希望天堂是存在的。既然天堂是存在的,那麼與其冒險斷送掉再見到她們的機會,還不如乖乖的活著受罪,捱到死神到臨的那一天。
我有這麼多的財富與權力,說給誰聽誰都不會相信,在這樣的等待裡,日子能有多難熬。我可以日日笙歌,夜夜美人,不是嗎?但只有天知道,我現在連吃飯的味覺都快要喪失了。若不是拿牛奶當水喝,恐怕還很難維持直直往下掉的體重。
但我必須離開這裡,離開這間房子。去哪裡都好,就是得離開這裡。住在這裡,我連覺都睡不好了。原想他們會來入夢,可是卻總夢到一大一小的兩具棺木......
他不想再怨責自己,他不想再猜測上帝的旨意。人生中有很多時候,跌倒了,別趴在那裡,你必須也只能繼續向前走。至於那些事業......如果一個人歷經像他這樣慘痛的教訓,卻還弄不清楚世界上有比賺錢更重要的事情,那這樣的傢伙還真應該繼續留在這個人世間──難怪上帝不願回收他。
艾利克放下杯子從餐桌起身,想要回到床上去。行經書房時,突然想起自己已經有幾天沒有檢查邵陽的學習狀況。
那個年輕的大男孩是個天才,剛滿21歲。艾利克在荷蘭設置的這個中國遊樂園,就是出自邵陽的創意。
艾利克常想,如果自己早點結婚,以43歲的年齡是足以當邵陽的爸爸了。這就是為甚麼當邵陽要求自己擔任他的老師,而不是拿他的創意換取金錢報酬時,他會答應邵陽的原因之一。他喜歡這個男孩。
走到書桌前,艾利克按下幾個按鍵,牆上的大螢幕出現數個分割畫面,其中一個是與邵陽有關的資訊。他想了一會兒,憶起去年底的台灣行。
荷蘭這頭的問題都已經定案了,細節問題交給下面的人去執行就好,他並不需要留在這裡。尤其是那些努力想把女兒塞給他的各方勢力,在喪禮過了半年之後,就明目張膽的進行起來,他實在煩不勝煩。而且看情況只會越演越烈,不如找個大家都想不到的地方躲一陣子。
照顧他龐大的資產並不困難,只要有幾台電腦,加上網路與加密的衛星電話就可以了。而且去台灣還有一個好處──美食。
說實話,走遍全世界,台北的美食是讓他印象最深的一個城市。或許他能夠恢復食慾。看看另一個牆面上的萬國時鐘,他撥了一通電話去台灣。
「Larry,你可以幫我安排一個房子嗎?我需要一些設備......是,但行程與住處都要保密。」
「還有甚麼條件?喔!你可以幫我找一個會燒中國菜的廚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