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指數6!」廣平和病毒性感染奮戰了2個月後,雖然奇蹟式地甦醒了過來,但同學們仍是等不到廣平回來參加畢業典禮,大夥兒無不帶著悵然的情緒離開了學校。歲序屢更,這已經是9年前的往事了。足足於畢業9年後,有日,我、廣平和孩子的爸爸、媽媽在林老師家碰了面,只是孩子的外貌早就改變了,片刻間,我也沒能認得出來。倒是孩子非常直爽地告訴我,他今天不是要來輔導的......
一場突如其來的病痛
廣平一直是個學行俱優的學生,個性溫和內向,在千餘名學生群中,我對他稱不上熟悉;僅知孩子極為欣賞嚴父型導師──李老師的教學風采,喜歡他的國文課和寫作,在導師規定的日記作業中透露出的生涯進路規劃,也相當單純,唸完高中後就上大學。無奈地,這一平凡的願望卻被不明所以的「病毒性感染」徹底擊潰了。發病後,昏迷指數一直徘徊在6和7分之間,全身癱瘓地轉了3次院,雙腳已逐漸萎縮,生命跡象脆弱。幾位醫生對孩子的病情均不抱樂觀的態度。
「康復需要神蹟!」醫生要他的家人有心理準備,廣平的狀況確是相當嚴峻的。同學瞭解了指數3~6分屬於重度昏迷後,全班同學紛紛地摺起祈福紙鶴、錄製鼓舞生存意志的錄音帶為廣平加油;導師則經常到醫院陪伴身心飽受煎熬的家長,回到班上更領著學生們為廣平祈願祝福。一星期後,李老師陪我到加護病房探視廣平,輕揉著孩子沒有反應的身體,我和導師都堅信孩子一定會醒過來的!
奇蹟式地甦醒
時間並不會隨著廣平的意識昏迷而駐足,班上同學畢業成就的喜悅雜著些許期待的憂慮,饒是驪歌唱得揪心,在畢業前,廣平卻依然昏睡不醒。直待嬗入7月,廣平突然擺脫了反射性的反應,會以有意義的握拳、搖頭和點頭來傳達情緒與需求,最後他居然睜開了眼睛,孩子醒了過來!「神蹟,真是神蹟!」李老師於讚嘆之餘,並興奮地將廣平的近況分享給周邊的人。
第二次與李老師去探望廣平時,他已出院回家調養了一段時日,孩子果真能奇蹟式地甦醒,此讓他們一家人相當地感恩;但目前僅一隻手能夠平舉,大家也瞭解要完全康復,恐還需要長期的復健方成。半年後,因校務繁瑣,這事慢慢地擱了下來,時值3月中旬,天氣漸轉為暖和,當我在二樓靠著窗子,正出神地欣賞著窗外去歲從東圍牆側移植到中庭、熬過了嚴冬、抽了新芽已見團團綠意的印度紫檀時,李老師突地閃進我的辦公室,高亢的聲調著實嚇了我一跳。
「有件禮物送你!」他一臉神祕卻難掩喜悅的神采。稍後,笑著現身的廣平,真個令我驚奇不已。師生三人靜默相對,思緒卻自翻騰不止,此刻,我與李老師同時發現彼此的眼眶裡都噙著感動的淚水。又有一回遇到廣平是在9月的某個黃昏,洪媽媽帶著他在球場邊緣的桃花心木林中散步,戴頂帽子的廣平忽來個小助跑,起腳將飛來的界外球俐落地踢回場內,看得出來,他的身體狀況改善多了。
由甦醒、復健過程至身體狀況大幅度的提升,洪媽媽家人、李老師和我都相信這是神的庇祐,只是當時,我們都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的神佛回應了師生與家人的祈願?一晃9個年頭過去了,後來我也調離了崙背,因而,中間和廣平及他的家人便再無聯繫。
多年因緣自有安排
前些天,為了送達道賀同事孩子的結婚喜幛,我回了崙背一趟,一向熱情的王組長也繞過來小聚暢敘。進了門,我發覺有對似曾相識的中年夫婦和一位年輕人,禮貌地放下了手上的杯子微笑著招呼我。王組長見我有些遲疑,他先詢問起我還記得前坐的少年仔和他的爸爸、媽媽嗎?端詳了片刻,我最後仍是歉意地搖了搖頭。
「昏迷指數6......」王組長蛇打7寸式地作了提示。「洪廣平!」雖然早是9年前的舊事了,但一提及昏迷指數6,所有的記憶就馬上被找回來了。於是,我再度留意了下廣平,瞧著他頻頻地改變坐姿,似乎是坐立難安。後來洪媽媽從旁說道,多年來,孩子的全身骨頭整日刺痛難堪,思考和語言表達更經常出現短路現象;廣平免服兵役,今年24歲了仍無法正常地工作。
我專注地傾聽著廣平和他父母親訴說這9年來的點點滴滴,但少年仔剛提醒過他不是來輔導的,因此,我的腦子裡暫時也無職業式的反應計畫。交流一大段時間了,我想起還是應該進一步地關心一下:「少年仔,今天不輔導,那主要的目的是?」我問得體貼溫和。「修煉!」少年仔眼睛放著光芒地答得鏗鏘有力,一屋子的人聞言個個猛點頭說好,霎時間,我對這牽繫多年的因緣也似乎更理解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