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中國經濟發展由盛而衰的拐點,即使持悲觀看法的人也將其放在2010年左右,因為此前有一個「2008北京奧運」,中國當局在這場意欲展示強國風采的盛典上投入的精力與金錢實在太多,言其竭「舉國之力」並非誇張之語。
「一切為了奧運」口號刺激下的「奧運狂奔」
「一切為了奧運」這一口號不僅讓金融業、房地產業與其他產業早在一兩年前就開始了「奧運狂奔」,還讓眾多百姓產生一個假想,這個假想口口相傳:「在奧運會舉辦之前,政府無論如何都要保持經濟繁榮,不會讓股市、房市崩盤,不會讓金融出現問題,不會讓……」──在此,我姑且將這個假想稱之為「奧運信念」吧。基於這一「奧運信念」,大家都在趕搭「奧運經濟」這趟快車。
其實除了與「奧運」有關的巨額公共投入之外,「奧運」對經濟的刺激有限。中國經濟的走勢早就由其資源能力與人口結構、經濟結構及社會消費結構決定,一場「奧運」改變不了中國經濟的走向。人們之所以選擇奧運後的2010年做為由繁榮滑向蕭條的轉折點,只是基於對中國政府控制經濟能力還有期望,認為只要政府伸出調控之手,就能夠化解各種不利因素。但中國政府近幾年調控的結果讓人失望,無論是股市、還是龍頭產業房地產業,抑或曾為外向型經濟支柱的出口產業,目前都已岌岌可危。無法控制的通貨膨脹更是讓民眾財富大量縮水,底層民眾維持基本生活都備感艱難。
股市:飛流直下三千尺
從去年開始,外國觀察者大都對中國股市的趨勢持悲觀預測,但中國公眾的「奧運信念」卻支撐著股市持續上漲。我的朋友中就有人告訴我,公眾普遍的看法是奧運之前儘管放心進入股市,為了「奧運」順利召開,政府絕對會力撐股市不讓垮掉。不幸的是,「奧運信念」並未撐住中國股市。上證綜合指數從去年10月16日創下6124點的高位,但今年2月27日的上證指數僅4238.18,比最高值下跌了30.8%,廣大股民損失慘重。據預測,股市還有很大的下跌區間。中國股市資金來源與中國「寬鬆的信貸環境」有直接關係,股市下跌無疑會增加銀行的壞帳。
房地產:落花流水春去也
再看曾為地方政府貢獻了巨額財政收入的房地產市場。從上世紀90年代末以來,中國房地產市場一方面有地方政府充當強力推手,另一方面有經濟學人拋售「土地稀缺論」製造供應緊張氣氛,一直飆升。但到了去年,由於房價虛高,房地產買家當中大多是是炒家的情況下──仲量聯行提供的數據表明,2006年中國房地產市場投資中,來自於新加坡和其他全球基金的投資比例便高達60%,市場已經進入高風險狀態。去年10月開始,北京、廣州、上海、深圳等一線城市的房市已呈下跌之勢,其中以深圳房價下跌幅度最大,在20~40%之間。如今已波及一些投機過度的二、三線城市,如南京、武漢、成都、重慶、廈門、福州、珠海,平均下跌幅度均在10%以上。國內分析人士稱已經形成「滾雪球下跌」之勢。由於中國80%左右的土地購置和房地產開發資金均來自銀行貸款,其中個人按揭(即「分期」)貸款約占銀行貸款的20%,這樣一來勢必增加銀行的爛帳。
通貨膨脹:柴米油鹽樣樣漲
2007年4月以來,中國居民消費價格總水平逐月攀高,連續6個月超過國際公認的、可忍受的3.0%的輕微通貨膨脹底線,11月的CPI(消費者指數)同比上漲6.9%,超過1996年以來的最高紀錄6.5%。這次物價上漲具有明顯的結構性特徵。2007年1至11月累計CPI增長4.6%中,食品價格上漲的「貢獻」超過了80%,而非食品價格上漲的「貢獻」不到20%。今年1月,中國食品價格繼續上漲18.2%,直接影響到低收入人群的基本生活。民意調查結果表明,大城市中88%的普通消費者對物價上漲感到有大的或很大的壓力,64%的消費者開始限制自己日常生活中的支出,10%的人已開始搶購。據中國社科院報告,2007年中國社會消費額僅占GDP的36%,出現了大幅下降。2008年1月份工業品出廠價格(PPI)同比上漲6.1%,市場所擔心的價格聯動已經出現,國內人士驚呼「通脹猛虎出閘」。
企業倒閉:富人窮人齊發愁
出口業進入艱難時世。在人民幣升值、全球需求疲軟和房貸成本升高下,加之「中國製造」信譽去年嚴重受損,中國大陸出口業者面臨20年來最艱困的情況,據預測,今年廣東省可能有近12,000家企業破產,超過兩百萬人將失去工作。珠三角等沿海企業向來是中國各銀行的貸款大戶,隨著沿海企業遷移和倒閉潮的加劇,銀行壞帳將不斷上升,數量之大可能會超出官方的預期。
銀行系統:舊帳未了添新帳
中國銀行系統現在面臨巨大的壓力。為了緩解通脹壓力,國務院發布了一系列政令,給銀行今年發放貸款定了盤子,要求2008年貸款規模與2007年持平,但1月份銀行貸款仍增長了人民幣8,000多億元,這個數字相當於中央政府給國有銀行下達的2008年貸款配額的22%。以此推算,今年的貸款規模能不超過「計劃指標」嗎?中國政府曾注入2,600億美元資金,協助銀行業沖銷壞帳,但如果銀行業不停止寬鬆的放款行為,中國政府最後還得再度伸出援手。
上述四座險峰,美國遇到一座「房地產次貸危機」就愁眉不展。但中國新出爐的世界銀行副行長林毅夫卻在其新近的講話裏,一方面預言由於次貸危機等原因美國經濟將走向衰落,另一方面卻對中國面臨的這四座險峰視而不見,對中國經濟做了種種樂觀描述之後,他富有詩意地宣告「總體來講,中國的發展可以用『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來描述」。
──真理有時確實在少數人手裏,但卻不在於依附權力的少數人手裏,比如這一次林毅夫對中國經濟的走勢預測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