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ndero」是一個曾經一天超過三十萬次瀏覽量的網路媒體。
然而,這個網站目前的文章數量只有二百多篇,且每一篇幾乎都長達五、六千字。在這個網路資訊講究輕薄短小的時代,如此風格迥異卻吸引了大量讀者,幾乎是個打破窠臼的奇蹟。
他們是怎麼辦到的?Wondero強調,媒體價值絕對不僅在於流量。
究竟這是甚麼樣的網路媒體?
網路媒體Wondero目前流量最高的一篇文章〈為甚麼是韓國手機Samsung贊助台灣三太子去奧運?〉累積超過71萬點擊率。網路擷圖
不同角度思考》
參加里約人民高峰會 決定自己發聲
成立Wondero的戴子揚與鄭紹鈺,是張良伊創辦的「台灣青年氣候變遷聯盟」(TWYCC)的成員。2012年前往巴西參加里約人民高峰會(Cupola dos Povos),他們看見世界,看見台灣與世界的不同,就此改變了人生方向。
鄭紹鈺提及:「在里約高峰會,遇到很多非常有想法的國外青年,將整個世界視為棋局。」其中有一個玻利維亞的年輕人讓他很震撼。玻利維亞是很貧窮的國家,但這個年輕人是會場最有組織能力的人,能和許多資源豐富的美國年輕人站在同樣高度,「他完全是靠自己的能力去爭取!」
「這場會議結束後,世界各地的媒體都在討論里約高峰會,台灣新聞卻在播NBA熱火隊的比賽。」戴子揚不可思議地說。此後,他們具體關注各種議題,卻沒有地方可以發聲,於是決定創立網路媒體Wondero
2012年8月從巴西回台後,鄭紹鈺寫了一篇文章〈為甚麼是韓國手機Samsung贊助台灣三太子去奧運〉,在電音三太子拿韓國手機的批評聲浪中,重新思考其中問題。文中談到,在台灣找企業贊助非常困難。鄭紹鈺去巴西時,發現現場只要是25歲以下、孤軍奮戰、有夢想、不有錢的人,如中東的環保鬥士、南美的人權戰士,食宿、機票幾乎都由Samsung全額贊助。
「我跟一個年紀很小,但在中東很有名的提倡環保的女生交換名片時,發現上面寫著大字:Samsung。這是三星全額贊助的唯一要求。三星的企業形象因此和有理想的追夢者緊密結合。」
這篇文章獲得廣大的迴響,打響了Wondero的名聲,迅速累積讀者。如今這篇文章,已有超過71萬的點擊率。
透過觀察與思考,Wondero在許多事件上提出不同的觀看的角度。
希望與讀者一同思考,Wondero認為自身的價值在於降低讀者思考的成本。
碰撞火花》
只寫「深度文」 堅信世界可以更好
戴子揚與鄭紹鈺兩人認識並成為夥伴的過程,非常有趣。早在一同前往里約之前,就讀台灣大學的鄭紹鈺,曾反覆思考如何成為社會期待的「有價值的人」。
直到大一上學期某日,鄭紹鈺正準備去聽《商業周刊》創辦人金維純的演講。當時是雨天,鄭紹鈺走在人行道上,突然有輛車打滑,還沒來得及反應時就撞上他。當時的鄭紹鈺學業不是很順利,也因為家裡的經濟問題煩惱,更常為人生價值苦惱,想要改變世界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好在這個突如其來的碰撞並無大礙,他依然堅持去聽演講,但是心裡卻有很大的衝擊。聽講中,他發現金維純也曾思考我是誰?我該做些甚麼?鄭紹鈺突然明白,必須要正視自己的低潮、自己的想法,每個人都有獨特與脆弱的地方,唯有去面對並擁抱它,才能成為真正的自己。
車禍隔週,他遇到就讀台北教育大學社會與區域發展學系的戴子揚,此前兩人只曾有一面之緣,互不相識。鄭紹鈺笑著說:「我當時不知道腦袋有甚麼不對勁,劈頭第一句就問他:『嘿,你想要改變世界嗎?』他沉默了,沉默後的下一句竟然是:『好啊!』」
如此戲劇化的場景,讓兩個充滿理想,並堅信世界需要被改變的青年,碰撞出火花。
讓世界變得更好的方式有很多,對法、政、商、哲與文學著迷,在台大主修外文系雙主修經濟系,近乎橫跨社會組主要熱門科系的大三學生鄭紹鈺,總是去問:「世界是甚麼?是甚麼?為甚麼?又如何?」有感於台灣缺少不同角度的思考,他開始在Wondero撰寫「深度文」。
前往緬甸茵萊湖的途中,遇到的一群放牛、耕作的男孩。戴子揚提供
日流量30萬》
提供媒體「價值」減低讀者思考成本
鄭紹鈺與戴子揚作為學生,不斷反思台灣的教育環境。他們認為,台灣學生不能否定命題,不能問跟考試不相干的問題,思想自然被囚住。
Wondero因為文章的深度,很快就受到注目。「半年前滿誇張的,每一天流量都可以超過三十萬。有些文章的總流量已經破百萬。」
但是從網站創建開始就不斷有人追問,Wondero的價值在哪裡?意義是甚麼?「我們從來沒有想衝PV(page view,頁面瀏覽量),但後來有人說,不衝流量,Wondero作為一個網路媒體有甚麼價值?」鄭紹鈺說道。
鄭紹鈺與戴子揚於是花了半年的時間,思考「價值」的問題。
「其實你會發現,到最後能回應價值的,就是具體的『賺錢』。」因為網路世界裡,流量的數據清楚擺在眼前,直接帶來收益。但是除了收益之外,鄭紹鈺更想問的是,「讀者看你的新聞,忍受你的廣告,一定代表文章有價值。我提供消費者一個意義,這個意義是甚麼?」
同時主修經濟學的鄭紹鈺認為:「Wondero作為網路媒體的意義,在於『幫助思考』。我可以用公式算出來,在這個知識經濟的年代,幫助思考的價值是多少。別人願意花時間成本看六千字的文章,必定是Wondero可以減少思考上的障礙,減少理解問題的成本。」這就是Wondero和普遍提供資訊、工業化後的現代媒體不一樣的地方。
「如果你不靠媒體賺錢,就不要管別人怎麼講;如果你能賺錢,自然也不用管別人怎麼講。」鄭紹鈺認為,「沃草」的價值很明顯,專攻政治線,其實就像是《蘋果日報》政治線的獨立版;而Wondero則是《朝日新聞》「天上人間」版的獨立版,目標是降低讀者的思考成本。
前往緬甸蒲甘途中巧遇的男孩,透過他的眼光,戴子揚看見不一樣的世界。戴子揚提供
獨樹一格》
改「快思」為「慢想」 挑戰編輯室制度
Wondero獨樹一格的成功模式,就連台灣著名出版家何飛鵬也大感意外。他曾主動找上鄭紹鈺和戴子揚,詢問他們,大部分的新聞或評論,只要寫長、寫深就很少人看,為甚麼Wondero不同,能打破這個困境?
鄭紹鈺笑著說,他們只是非常尊重讀者。「你認為讀者看不懂,自然就只能吸引到看不懂深度文章的讀者。」
他曾寫過一篇〈屬於我們的文化?從三島由紀夫之死看台灣的文化〉,讀者的回應之熱烈讓他大吃一驚。「我們非常多的受益來自讀者,網路媒體就是可以互相激盪。所以當你寫的東西有深度,他們的回應,就不會馬馬虎虎。」
網路提供大量資訊,但是除了「快思」,Wondero更能「慢想」。
「如果求快,不可能比資本雄厚的媒體更快,我們希望把腳步放慢,重新思考。所以一篇文章有人可以重複看十遍。」鄭紹鈺談道。
作為「新媒體」,Wondero還有個重要特色,就是沒有傳統媒體的編輯室(newsroom)。鄭紹鈺觀察新聞的運作模式認為:「以前有主編、主筆,記者每天要跑很多新聞,有上對下關係,有廣告部等。但新媒體可以挑戰的是編輯室的制度。」
網路是一個實驗室,且永遠都在實驗階段。Wondero團隊裡,鄭紹鈺、戴子揚和另一位寫手Venessa,每個人都寫自己想寫的,再由鄭紹鈺讀後上傳,內容各自負責,沒有上對下的改稿關係。
目前,Wondero正發起「另一種亞洲視野」計畫,戴子揚與其他三位夥伴已前往緬甸與泰國,一邊自助旅行,一邊在當地踏查採訪。戴子揚提及:「歐洲或美國視野之外,我們很少用亞洲的觀點看未來。選擇去東南亞,因為與台灣息息相關,牽一髮動全身。」相信從緬甸回國後,他們又能打開另一扇窗。
Wondero雖不是即時產出新聞的媒體,也希望可以延續太陽花學運的精神。鄭紹鈺與戴子揚看見了民主是需要捍衛的普世價值,民主、法治以及國家暴力不是虛無飄渺的名詞。「我們去中南半島,也希望能跟當地年輕人交流他們對自己國家的想像、對台灣的想像。」戴子揚說道。
Wondero的網站斗大的標題寫著:「WO!世界需要一個驚嘆!」並自我介紹Wondero意思是Wonder加上WO,Wonder是Think different,WO的代名詞是改變。
看來,他們想要帶給讀者「驚嘆」的企圖心很強烈。如果看到文章就會發出驚奇、驚豔的讚嘆聲,就會有促成改變的力量。
創造觀點,換個角度思考,你要相信世界真的會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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