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市長選舉開票結果出爐，柯文哲以無黨籍身分拿下85萬，高票當選市長，寫下歷史新頁。當晚有不少媒體前去訪問另一位市長候選人馮光遠落選感想，這位得票率僅有0.54%、確定連保證金都拿不回來的白髮頑童，對票數不以為意，僅淡淡地說：「台灣贏就好！」大器回應讓眾人相當敬佩。
李志德認為九合一選舉後，國、民兩黨與中國的互動變化值得關注。李唐峰攝影
然而，台灣真的贏了嗎？
曾任《聯合報》、《蘋果日報》記者，現任台灣新聞記者協會常委，長期觀察報導兩岸新聞的資深媒體人李志德認為，九合一選舉結果不僅標示著國民黨從2008年來執政路線的失敗，更證明了「民主」才是台灣最佳的防衛機制。
放下藍綠後》兩岸發展路線可能修正
隨著世代人口的結構變化和公民意識的成熟，李志德表示，如今台灣的藍綠問題逐漸消失，從前藍綠區分主要表現在面對中國的態度的不同，「可是現在台灣人面對中國的態度已經很清楚，你可以用各種稱呼，中華民國或台灣，但不管怎樣，不接受中國的統治，維持這個狀態，已經是個穩定的論述，而且是深植人心。」
「台灣現在要面對的是兩大氣候的碰撞。」李志德繼續解釋，所謂兩大氣候是指，中國的崛起已是一個既成事實，「中國因素」無可避免，然而在這樣一個大環境底下，「本土化認同」也逐年高漲，香港、台灣近年都不約而同出現這個現象。「所以台灣接下來要面對在這兩大議題的衝撞下，要用甚麼戰術去應對的問題，只有這個的差別，沒有所謂藍綠之爭。」
他分析，藍綠分別最後會轉換為面對中國採取鷹派、鴿派的差別。國民黨在這次慘敗後，是否會修正先前急速傾中的路線，以及朱立倫與吳敦義，哪位會先與中共當局協力換得大權？這些都是未來主要的觀察重點。
至於泛綠陣營，撇開無黨籍的柯文哲，民進黨方面現階段的四都市長各屬不同派系，未來會如何選擇和中國保持合作關係，李志德表示，這點不只民進黨需要思考，相信中共當局也正思忖該如何應付、定義與這幾位市長的關係。
「所以這樣一來就構成了一個改變的契機。這個改變的機會，我相信會在接下來這一年多一點時間裡面，在市長層級跟中國的互動當中，逐漸定義出民進黨跟中國交往的模式，等於由下而上去決定民進黨中央面對中國的態度。」李志德認為，這樣一個摸索實踐的拉扯過程，值得大家繼續關注。
回到台灣本身，李志德樂觀表示，在放下藍綠後，台灣如今才算是終於走上正常國家發展的道路，「以前太多的政治人物用藍綠這件事情去掩蓋世代剝奪，或是掩蓋貧富不均。當沒有藍綠，議題才能回到一個公共政策辯論的正常角度。」所以，未來的台灣選舉，內政問題的討論將會越來越重要。
李志德以反服貿運動為例，認為議題生成是奠基於實體行動而非網路。Getty Images
網路並非萬靈丹》實質對話才有意義
「網路有一個特性，就是天然在野。」李志德認為網路社群是個無法控制的社會生態，他們永遠站在監督和批評的一方，容易和在野勢力達成協作關係，對於議題的推進有或大或小的影響力和助力，「但絕非是關鍵的因素。」對於目前外界有時過於樂觀評估網路力量，李志德以太陽花運動為例，若非先前林飛帆、賴中強等人大力疾呼，針對服貿爭議廣開說明會，又怎會有3月17日晚間的反黑箱服貿晚會，最後促成當晚衝進立法院的占領行動，以及後續的太陽花運動。
網路串流是個極其複雜、多元的互動模式，並非單一因素所能影響。在這樣的情況下，網路便容易成為失敗者的理由。他解釋，柯文哲在網路和年輕人族群中奪得人氣，只證明了「網路選舉行銷」是有效的，然而是否能做為選舉成功或失敗的單一因素，「我覺得有困難。」李志德也不諱言：「柯文哲在這場台北市長選舉的勝利，應該已是網路力量能夠發揮的最大可能性。」
更進一步說，網路對於政治活動的實際幫助，不僅是擴大發散力，更重要的是提供機會和平台讓各領域的專家、達人參與公共對話。網路族群不存在所謂死忠支持者的概念，反應視為「政治消費者」，「所以政府不是想著如何安撫網民、滿足網友需要，而是應透過這些網路菁英設定、引導議題，和專業人士進行有實質意義的政策討論對話。這才是政府該做，以及擅長做的。」對於政府單位目前對「網軍」採取的被動措施，李志德不禁無奈搖頭。
九合一選舉證明了「民主」是台灣最佳的防衛機制。Getty Images
健全多黨政治》選舉體制改革刻不容緩
對於這次青年或素人參選數量的提升，李志德樂觀其成，但也強調，現行台灣選舉制度仍有許多改善空間。他表示，目前台灣選舉環境容易造成贏者全拿的結果，第三勢力只能淪為協力者，難以進入政治核心實踐理想。
「政黨之所以存在，有一個目的在於協調各方支持者的目的，統籌出一個可實踐的政治方案，然後透過追求政權來實踐。」對於沒有政黨背景的柯文哲取代國、民兩黨人物成為政治要角，李志德認為反而存在潛在危機，「因為柯文哲並不具備政黨機能，大家不知道他的執政理念是甚麼，等於是一個空白支票的授權，這個是非常危險的。」當各方勢力基於自己的理念將柯文哲推上舞台後，如何平衡這些想法和聲音進行施政，將會是一大困難。
李志德表示，以現階段台灣體制而言，目前越來越多的素人參與政治，只能透過和現有政黨達成良好的協作關係，「但對我來講，這不是一個最好的模式。」他強調，多黨政治的健全，才是台灣政治未來能穩定繼續發展的重要關鍵。
九合一選舉，台灣真的贏了嗎？面對這個問題，李志德淺淺一笑說：「你沒有比其他的選舉更能夠感覺到，民主是台灣的防衛機制這件事情。」
當國、民兩黨不約而同逐漸傾中的當下，台灣人民透過手中的選票，成功踩下剎車，在漫漫民主發展長路上獲得了階段性勝利。當我們試圖拉大時空背景來看這場歷史性的九合一選舉時，以「台灣贏了」形容結果，或許真的是「天祐台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