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陆有一种说不出的压力,每次到了香港才能睡个好觉,回到台湾整个人才轻松起来。」这是一个台商老板的肺腑之言,也是许多台商的心声。
如今「民工荒」导致中国经商成本进一步提高,台商想回来还是往其他地方去?毕竟家还是自己的好,但台湾的经营环境现在会是台商的第几个选择?
拨雾1:外劳是台商「鲑鱼返乡」的关键
为吸引台商回流,行政院长吴敦义4月13日表示,将思考外劳是否与基本工资脱钩。如此一来,外劳就不需比照本地基本工资,使得需要低阶劳动力的台湾企业经营成本得以降低。吴敦义说,台商过去面临两项障碍,一个是租税优惠,原本的营所税,在产创条例从25%降为17%后,获得解决;另一项是外劳工资的问题。吴敦义讲的外劳工资问题,是响应业界多年呼吁引进更多外劳来弥补台湾中下层劳工不足的希望。吴敦义比喻,若这部分能再解决,「不只是鲑鱼,甚至连鲸鱼都可能返乡」。
早在2008年2月21日,台北市计算机公会理事长暨宏碁集团董事长王振堂与仁宝总经理陈瑞聪、硅统董事长宣明智共同召开记者会,对当时两党总统候选人喊话,表达若台湾能供应6成外劳,计算机产业就能回台湾。当时仁宝总经理陈瑞聪语重心长地说,大陆逐渐取消进口零件出口退税制、营所税提高至25%,〈劳动合同法〉使得业主成本增加近30%。中国低成本优势不再,台商未来会去哪里?以仁宝为例,陈瑞聪表示,位于桃园平镇的工厂是空的,只要政策配套措施做好,仁宝立刻会回台架生产线,并且让台干迅速回台工作,可以经常和家人团聚。宣明智也强调,如果台湾的政策、环境好,谁愿意到处跑,搞产业出走?
陈瑞聪说很多台商卡在台湾中下层劳力缺口上,所以有家归不得。企业出走是果不是因,实际上派台干至中国的成本也很高,企业若移回台湾,更高的技术也一定会留在台湾做。不过台湾目前基本工资未和外劳薪资脱钩,加上引进员额的限制,如果台商回来,会面临严重的缺工问题。
面对中国人口老化趋势下的缺工情况,「台湾投资中国受害者协会」理事长高为邦,为了台湾缺工问题,不断呼吁政府修正外劳政策。他分析仅计算机产业回台就能带来的好处:「2007年的统计数据显示,笔记本电脑产业台商总产量1亿台,总产值约500亿美元,其组装及第三方在中国雇用了150万员工。如果笔电产业回来台湾,即使只用四成台湾本劳,也有60万的本地劳工雇用量,台湾就没有失业问题了。而到2009年,台商笔电总产量为1.95亿台,能创造的就业机会就更多了。」
高为邦在今年初出版的《台湾倒数计时:为台湾政经把脉开药》一书中提到,新加坡、马来西亚都是藉重大量外劳来提高国家竞争力,尤其新加坡更是一个充分利用外劳的国家。2006年新加坡的公民有360万人,但居住人口有430万人,这多出的70万人,约占新加坡公民的两成,除了少数外国生意人,大多数均为外劳。在新加坡很少听到外劳闹事难管、影响治安、抢了本劳就业机会的问题争议。「现在新加坡外劳又更多了,约有100多万,占新加坡人口三分之一。新加坡总理李显龙就说:『我们就是靠外劳才把新加坡经济搞好的。』」高为邦补充道。
「你有好的办法吸引台商回来,现在正好是时间,几个主要的笔记本电脑如果回来,手机厂、液晶电视也是很强,那些生产的模块厂,每个工厂用人都是1万起跳,这些产能回来,创造的就业机会何止60万。」
高为邦表示,他多年来呼吁政府必须改变台湾的投资环境,首要就是改变台湾的外劳政策,让外劳薪资以市场机制来决定:「我们为甚么移到中国去?就是因为那边工人多、工资便宜。另外,为甚么去中国不去别的地方,就是语言,还有他的基础建设还有些。那你为甚么不把工厂留在台湾?把工人引进台湾呢?外劳是取之不尽,有马来西亚、泰国,很多很多地方的劳工,薪资都有个世界行情,工资较平稳,也不像中国有工人流动过大的问题。像马来西亚有很多外劳到台湾,而马来西亚本身也有300万的外劳到马来西亚,这些外劳就是印度尼西亚外劳、尼泊尔、柬埔塞,生活水平更低的。」
此外,高为邦认为将本国劳工与外劳工资脱钩,不是歧视外劳,反而可以创造台湾与这些外劳双赢局面,主要是中间利益剥削的问题要解决。
高为邦认为,有些言论批评说台商不爱国,他认为并不公道:「台商是被政府的政策逼走的嘛,不是心甘情愿要走的。台湾是外销产业,既然是外销产业,就要生产才能永续经营,你跑到外国去人家找你麻烦你都会出问题的,是不得已才走的。」
可见能否有足够的外劳以及外劳工资是否合理,是多数台湾企业决定是否要「鲑鱼返乡」的关键。
拨雾2:台商在中国受害,没有一个讨回公道
长期关心台商在中国受迫害问题的高为邦,对于台商在中国的困境了如指掌。他举台商在中国租用土地设厂为例,根据〈台商投资保护法〉,如果政府要征收土地,必须付土地增值的价值。但实际情况如何?高为邦说:「土地如果繁荣了可以作商业用,土地值钱,他找个理由说国家需要用地,我就要征收你土地,我给你多少钱你就收多少钱。不要,那就不要拿,照样要征收,没有台商能够拿几分之几的。」
曾经在中国投资,结果工厂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同业搬走,花了两年时间不但没有讨回公道,还面临牢狱和生命威胁的高为邦,对于台商在中国经商的压力和不安全感深有体会。十年来,他的亲身经历和其他受害台商在中国寻求正义的过程中,得到的结论是:没有任何一个受害台商能在中国讨回公道!
高为邦举出两个轰动的案例。其一是台湾知名的百货业新光三越,2007年4月兴高采烈在北京开第一家中国分店「北京新光天地」。不到半年却爆发惨遭中国资方华联集团以贪污罪名强制撤换三十几名台籍干部,少东吴昕达遭「扣押」的事件。后因为国台办遭受舆论压力介入协调,才让吴昕达和台籍干部安全返台。
台籍干部回台后透露在北京的「历险记」,剧情「高潮迭起」:2007年8月27号,新光天地的财务部门和管理系统,在毫无预警之下,被大批保全和华联员工接管;8月28号,营业部也失守,日籍店长和副总都被免职,公司突然多了一群生面孔,亮出新印制的识别证,将所有台籍干部开除,要他们明天起不用来上班;8月29日,传出电话被监听……
高为邦说:「新光案现在也解决不了。一年多前在我们媒体的压力下,让对方暂时把经营团队让他再回去经营,但是后来回去也经营不下去了,你连图章都没有了,你跟外头也不能打合约。」
另外一个案件则是鸿海集团在中国投资的「富士康」和中国最大汽车公司比亚迪缠讼多年的侵权官司。起因于比亚迪把富士康做手机的高级技术人员全部通通挖走,还把生产的机密文件都带走。此案因比亚迪总裁王传福是「深圳市人大常委」,因此在香港打官司,也让案件分外棘手。郭台铭因而感叹:「台商在中国打官司没赢过。」因此在去年4月他即呼吁,两岸如签署ECFA,应将保障台商知识产权议题纳入。
高为邦说:「你在台湾才能永续经营嘛,你在大陆没办法永续,他虎视眈眈的,任何一个出手你都没辙,你说郭台铭不愿意回来吗?」
高为邦强调在大陆没道理可讲,有很多台商干脆甚么都不要就回来了,但甚么都不要就回来以后还是会有问题。这也是他力主要解决台湾外劳问题的原因。
至于目前政府提出成立台商回流外销特区,让特区内的外劳不受国内劳基法限制,高为邦则认为现在成立特区已经太慢了:「已经来不及了,不要再搞特区了,台湾整个就是特区,以外销比例作为引进外劳的基准。例如笔记本电脑95%外销,给他95%的外劳没甚么损失啊。一个产业回到台湾和一个产业在中国,就是天壤之别。你外劳开放,市场机制决定工资,台湾就活过来了,不但活过来而且会活得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