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兒端坐在辦公室的沙發椅上,她重複地以精簡詞彙和高亢的聲調抗議著:「我沒有問題!我說過,我沒有問題!」孩子被家長和導師要求來跟我談話,但形勢明擺著,是孩子認為我們大人瞎操心、少見多怪!
14歲孩子的情事
有一些女學生喜歡將前額劉海半遮住眼睛,聽說這樣的髮式較有「猶抱琵琶半遮面」欲語還羞的朦朧美;這孩子卻剪成一頭帥氣的短髮。兩道俐落的眉毛隱隱約約地透露出明亮的性格。時值夏季,炎陽灼人,這應是女生們穿裙子的季節,而兩年來,大家都知道鳳兒非常討厭裙子,雖是大熱天氣,她仍然與眾不同地穿著不合時令的運動長褲至校上課。王媽媽似乎早就煩透了孩子在她眼中那種「不男不女」的中性打扮和性格,於是,她從原先抓緊皮包的雙手騰出一隻手來,用力拉下孩子的衣領,並氣沖沖地說:「看看這脖子!」師生們都知曉鳳兒與另位女同學往來密切,脖子上的草莓,王媽媽也一口咬定是那位女生種的!
今天大夥兒遇見了難題,傷腦筋的不僅僅是14歲孩子的情事,其中還有兩個孩子於性別認同上的內在焦慮與衝突、及衝擊著家長及老師的價值觀等課題。輔導員呢?我自也必須拿捏好教育現實與道德的基準線,但我沒保握能提出啥樣智慧的意見來協助孩子。此刻,我突地想起10年前有場「兩性平權教育」的研習,主辦單位邀請一位同志導演前來演講,我擔任引言人的工作。當時,精神醫學界為對人權的尊重,於《精神疾病的診斷與統計》手冊裡遂將同性戀移除。引言時,我將醫療矯正體系對同志朋友的治療模式批判一番,當我感性十足地說罷,導演緊握我的手感動地表示:謝謝我的理解,他跑了許多的場子,今天的引言他感受最為深刻!多年來,我一樣尊重個人於情感上不得不爾的選擇,但想法卻有些調整了。
每個人都要負起責任
兩性平權教育於前年改為「性別」平權教育,無非是提醒教育工作者的作為應能符合人權潮流,兩性之外還須尊重第三性的存在。只是,我還有人權以外的掛懷:天地間更有一層不能違反自然,起著約束人心與行為的法理在呢!況且鳳兒的情況又有些不同,她才是個14歲的孩子,輔導人員自然熟知兒少期的教養與學習模式,將會影響一個人適應與否的未來。我的念頭是轉瞬地溜過,但王媽媽又等不及地高聲道:「不要臉!對方也找過來!」
「都冷靜一下!」我也不避諱地要讓王媽媽及張老師瞭解我的立場,清清楚楚地對國中生的情感問題必須指導,沒有所謂價值中立的問題。單純的兩性交往問題,已不適合用強制的手段介入的,因為我們迎對的是人類最原始慾望的部分;而鳳兒性別認同的違常現象,目前雖尚不足造成她重大的痛苦,或損害社會、職業及其他重要領域的功能,但長此下去,設使無改變的機會,成年之後,鳳兒的生活將會有極大的波折。「鳳兒,還有在場的關係人均有責任!」我說了真話,同時也拉住兩位重要關係人。孩子、王媽媽和張老師當下都感覺心情驀地沉重起來。
「超個人諮商」觀點
我接著說:「我們不適合對一個孩子標籤她是個同性戀或有此傾向者,但既然孩子的性別認同問題被公開地討論了,那就必須回到理性與責任的基點上。請大家試著將孩子和問題分開來,也就是我們一起陪著鳳兒來面對這糾纏她2年的問題。」王媽媽露出正向期待的神采,她想搞清楚孩子為甚麼會從小就不喜歡女生的打扮和洋娃娃玩具,卻喜歡玩粗魯強悍的遊戲?我稍稍對性別認同障礙的成因之染色體、大腦、心理、社會與家庭教養因素闡釋後,又引數個案例說:「長大後真正屬於同性戀族群的朋友,很少願意主動就醫的;其矯正的作為又違反人權而飽受批評,因此,少年期的孩子我主張以傳統的再教育與輔導的途徑來幫她的忙。但是,我也推介非主流論述之『超個人諮商』的觀點是可以參酌。」
首次聽及「超個人諮商」的王媽媽、張老師和鳳兒均覺得一頭霧水。我挑可以理解的重點道:「有此一說,『業力』是世世代代積累下來的,業力大則人生較多坎坷,身心健康狀況、家庭生活、人際關係、職業與婚姻生活多見磨難;成人世界裡被視為違反自然法則的同志之愛,如能循這個理思索或許可以找到新的出路!」「那該怎麼辦呢?」王媽媽和張老師並不否定我的論點,還一前一後地詢問解決的方法。「性別認同與人際關係的再教導時,除了協助孩子更新腦內的物質外,『修煉』是一條改變人的一生,也是返本歸真的大道!」我舒緩地引述著修煉的法理,說著說著,鳳兒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看來,鳳兒的腦子裡太複雜了,休息片刻也好!」我起身為她倆換上2杯新茶。輔導到孩子都睡著了,應該是這情景有趣,王媽媽和張老師見狀彼此笑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