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鳳眼很迷惘:為甚麼無辜的小孩會死於天災?
鳳眼:首先要弄清楚甚麼是天災,甚麼是人禍。
小鳳眼還是很迷惘:為甚麼神要允許無辜的小孩死於人禍?
鳳眼:首先要弄清楚甚麼是無辜。生命,在輪迴轉世的歷史長河裡,自有因果。
小鳳眼有點不服氣了:凡人看不清因果,只知這一世那就是條無辜善良的生命。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鳳眼招招手:告訴你一個秘密。
小鳳眼眨著眼耳朵貼近。
鳳眼低聲道:並不是所有的神都一樣。有的,慈悲於人;有的,認為考驗才是最好的慈悲。有的,只覺得末世之人,盡需淘汰。這樣的大淘汰,自洪荒以來,已發生無數次了。
小鳳眼好吃驚:那不就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56. 危機意識
香港街頭的人有點不安,因為下午的地震之後隨即傳來了震央所在地四川的慘重災情,街頭已經有人開始募款。
晚上和何東雄的餐會本來周玲玲不會參加,但何東雄點名要看看這位準姪媳,於是顏必安夫妻與顏成中他們這一對,都到場和何東雄一起用餐。
何東雄家族原籍浙江,國共戰爭時期隨著國民黨移居到台灣。和其他被視為「外省人」的家庭不同,因為何東雄的母親家是台北迪化街布商,所以到了台灣之後何東雄的父母便在迪化街附近住下。何東雄的父親後來擔任中影的主管,與台灣演藝界的淵源頗深。
何東雄的父母均極重視子女的教育,到了台灣沒有幾年,因著一個機會舉家遷往美國。何東雄那時才剛讀完台北的小學,後來便一路胼手胝足在美國社會打拼。好不容易完成大學學業並結了婚,夫妻兩人最窮的時候身上加起來不過五十塊美元。但最壞的時候熬過去了,如今何東雄擁有加州舊金山豪宅區的「The house of the city」,意即該市最有看頭的房子,還被好萊塢某知名導演相中,借他房子的場景拍了一部賣座極佳的電影。
但很少人知道那是何東雄的房子。何東雄出名是在矽谷的科技界,他擅長跨業合作,做系統整合。比如說,一個攝影鏡頭,可以做為社區安全的保全系統,也可以裝在車廂內外,建構一套地鐵或高鐵的安全系統。又或者一個新研發出來的醫療器材,以內視鏡的方式進行顯微手術,這樣的系統要如何整合,使用的材料材質是否能夠商品化,這都是何東雄的強項。
因為何東雄成功標下紐約地鐵的內裝系統,還有其他歐洲城市的訂單在走,所以中國的那家攝影鏡頭公司便透過關係找他去參觀工廠,並拿出經營的實績想要借重他的長才,讓這家攝影鏡頭公司走向國際,成為國際公司。
出乎顏家四人意料之外的是,他們到了餐廳時看到的是一個臉色蒼白,顯得有點疲倦的何東雄。
「怎麼了?你身體不舒服?」顏必安關切地拉著何東雄的手。
「別提了,我一開始就打定主意只吃飯店裡的東西,出了門就只喝瓶子裡的礦泉水,但無奈還是水土不服,腸胃不適。」何東雄邊說邊笑自己像個無菌室寶寶,受不了這樣的折騰。
「看過醫生了嗎?」顏必安問。「我們有認識的醫生,讓他來飯店幫你瞧瞧好嗎?」
「吃了成藥了,欸,這點我還是很中國化吧,不愛看醫生。」何東雄看顏必安皺眉頭,怕又要跟他吵起來:「好,好,好,我看醫生。」
顏必安就打了電話。
何東雄深知這位老友,完全是正統中國教育加上古典的英國式教育,哪裡接受甚麼成藥。顏必安總是說,有事一定要看醫生,西醫治標中醫治本,兩者得兼才能健康長壽。這點何東雄是不能反駁的,因為顏家男子的確個個長壽。
宋關頤一直在一邊看著,保持完美的微笑不曾插話。周玲玲見準婆婆沒說話,她這個醫學博士也就不好說些甚麼。她是反對成藥的,但只是反對濫用成藥。成藥還是有其存在的必要,應急嘛,但沒有受過醫學訓練也不懂藥性的人,誤用的可能性太高,所以一般學醫的人都不會贊同成藥。
「這位是我們的準新娘吧!」何東雄拿出一個禮盒。「不巧無法參加你們的婚禮,這是內人特別托我帶來的禮物。」
周玲玲和顏成中謝著收下。
「打開看看,不要拘束。」何東雄笑著說。
周玲玲打開了精緻的包裝盒,是一套法國Laguiole的西式餐刀,刀折處有一隻蜜蜂標誌,相傳是拿破崙所賜的皇家印記。
「根據法國的國禮,收到Laguiole的一方,要回贈對方一枚硬幣,惟有如此才不會割斷彼此的友誼。」周玲玲打開皮夾拿出一枚日本的五元硬幣。
「日文的五元與有緣是同音的,感謝您的禮物!」周玲玲雙手奉上。
「難得是妳有心。」何東雄笑著收下了。「你們在日本訂的婚嘛!」
「真漂亮。」顏成中湊過來看了這些刀柄個個不同的精緻餐刀。「妳會做牛排嗎?」他對著周玲玲眨眨眼小聲的問。
周玲玲笑著把禮盒收好:「我的廚藝還過得去。」
「那就別浪費了這些好餐刀。」顏成中打算以後天天回家吃晚飯。
顏必安已經和何東雄談起他這趟的中國之行。「如何?高鐵的生意能做嗎?」
何東雄搖搖頭:「我可不敢做。這些廠商背後都各有圈養的勢力,咱們是單純的科技人,玩不來那一套複雜的政治。更何況,今天下午的四川地震,再次驗證了中國的豆腐渣工程有多可怕。我一生做公共工程沒有別的要求,只要求在天災降臨的時候,哪管是颳風、淹水或地震,我都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中國那些工程夥伴我不敢要,我也要不起。」
顏必安點頭:「沾上了就別想睡好覺了,這種工程品質最後一定要出大事。」
顏成中接口:「那個攝影鏡頭的公司……」
何東雄反問:「資料你看了,覺得如何?」
顏成中把大致的問題說了,如果這家公司在中國的訂單可以維持這樣令人難以想像的數字,又何必去歐美和其他廠商競爭?先不說歐美有沒有這麼大量的攝影機需求,光是公司文化,就不是習慣中國模式的公司幾年間能夠學得會的。
「你說到重點了。要知道歐美的公司成本為甚麼那麼高,隨便一個員工,如果存心要和公司作對,哪一個公司的老闆不低頭的?我這趟去中國,被拉著去參觀工廠,只一件事我就驚呆了。那些高階主管竟然隨意對女職員拍肩,拍肩沒甚麼吧!你去美國試試看!」何東雄不能理解這種不尊重女性的流風是如何形成的。
顏必安笑道:「中國人一般的距離感與西方人不同,你搭電梯時就會知道了。」
「那也不至於男主管可以這麼不尊重地動手動腳,更別提甚麼潛規則了。」何東雄連那些潛規則是甚麼都羞於啟齒。「有女士們在場呢!不說了。」
「要去歐美設分公司並不困難,很容易。但要真的融入歐美社會,這家公司恐怕……」顏成中實事求是地分析:「我們正打算去美國西岸買一些商業不動產,但並不打算自己去經營,而是委由當地的物業管理公司經營。成本或許看起來高,其實卻有更高的保障。」
何東雄點頭:「我這趟本來就不願意來,女兒和外孫已經到我們在法國的家等我去渡假了。但熬不過居間的朋友一再催請,唉!看甚麼工廠呢,再大規模的工廠我都看過,公司的長久與否跟規模沒有關係,重點是企業精神,而且要有危機意識。」
顏必安:「你這叫做暮鼓晨鐘,但夏蟲不可以語冰,你這番話他們聽得進去嗎?」
何東雄說道:「都是上好資質的專業經理人,後台又硬。哪個不是甚麼清大北大交大畢業的?我說他們沒有危機意識,自以為在中國可以橫行無阻,有接不完的訂單,這不是靠著一個專制的政黨嗎?哪一天這個政黨不在了,這家公司還要不要繼續玩下去?他們覺得自己的產品好極了,不明白為何打不進歐美的市場。要知道你想接大訂單就要有後續維修的保證,一個靠中國政府給訂單的公司,如何保證在歐美的維修能夠持續?但他們似乎很難站在歐美國家的角度來看問題。」
「換位思考對誰都不容易。」顏必安說。
「不過他們還是願意讓我認股,這的確是一家在近幾年會大賺錢的公司。」何東雄說。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顏必安拍拍他的肩膀。
「所以我拒絕了。但成中如果想投資,我可以居中說一說。」何東雄反過來拍拍顏必安的肩膀。
顏成中還沒來得及接口,顏必安就怒了:「成中有少那口飯吃嗎?」
然後在其他三人無奈的注視之下,二個年過半百的企業主,從年少的舊事開始翻起老帳來,吵得不可開交。
周玲玲有點不安地看看包廂門口,顏成中拍拍她的手讓她稍安勿躁:「隔音好得很,我可是有危機意識並且會預做準備的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