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踏入一步;繞進廚房,又被迎面撲來的爐火燒得七竅生煙;
不止息的切剁聲讓牠頭疼得夾著尾巴逃走,再也不敢踏上岸來。
遠古傳說,在盤古開天地、倉頡剛發明文字的時候,每逢新舊歲之交,秋收冬末,野獸「年」便會從深海裡甦醒。
爐火燒得劈啪響 年獸夾著尾巴逃
「年」獸獅頭牛身力大無窮,糟蹋莊稼、濫傷人畜,路過之處瘡痍滿目。深受其擾的人們,到了歲末便惶惶不安,甚至開始紛紛上山躲避。但眾人漸漸發現這頭惡獸卻總意外地放過幾戶人家──門前晾大紅衣褲的那戶,還有忘了熄燈滅火的這家。這些人歸家後驚喜地發現自己屋瓦安好、牲畜俱在。而避難不及的人也發現年獸似乎非常懼怕雷響。
凝聚眾人的經驗,村民推想「年」這惡獸或許是有弱點的。於是新舊歲交替時,大夥齊聚在家,在大門口貼上紅紙、掛上紅燈籠,砍下竹子放於各處燒得劈啪劈啪響;而婦女們則是準備大量的蔬菜果肉,你切菜、我剁肉,廚房爐火通明,切菜剁肉聲熱鬧得震天價響。
這一回,「年」獸剛從海裡醒來就讓巨大的爆竹聲響嚇著;來到聚落,看到家家戶戶門前貼紅紙、掛燈籠,更是不敢踏入一步;牠企圖繞進廚房,又被迎面撲來的爐火燒得七竅生煙;斷斷續續又不止息的切剁聲讓年獸頭疼得夾著尾巴逃走。最後「年」獸敗興潛回海底,再也不敢踏上岸來。
貼春聯放鞭炮 團圓守歲過新年
隔日清早,人人一見面就歡天喜地互道「恭喜」,恭喜大夥平安度過「年」關。大量剁碎的菜肉就包進麵皮,留待子時(午夜十一時至一時,亦即黃曆正月初一)享用,寓意「更歲交子」,而因「交」與「餃」諧音,子為子時,就取命「餃子」。北方人過年吃餃子的習俗也就沿襲至今。
因年獸懼怕紅色、火光和巨大聲響,所以從此之後,除夕家家貼春聯、戶戶放鞭炮,家人聚在一起守更待歲,隔日歡喜地恭祝親友沒讓惡獸給侵擾。這種風俗源遠流長,成了中國人最重視的節日。
「年」隱含著敬天知命的精神
傳統中國以農業為本,莊稼人一年到頭辛勤工作,只為盼歲末的好收成。《說文‧禾部》云:「年,穀熟也。」甲骨文字形「年」的上半部是「禾」,下半部是「人」,是人背負穀物的樣子,象徵五穀成熟、糧食豐收之意。《春秋‧穀梁傳》說:「五穀皆熟,為有年也。」這個「有年」是因為五穀皆熟;古人「過年」的意義在於慰勞自己四季的勞動,慶祝豐收,同時也趁冬季讓大地休養生息,期待來年春天。因此「年成」是指莊稼的收成,而「年歉」就是這次收成不好。
這些關於年的傳說隱含了中國人「敬天知命」的精神。然而,隨著時移事往,還有多少人記得「年」古老而饒富旨趣的意義。「年」被制式地規範為時間單位──地球繞太陽一周的時間:365日5時48分46秒;現行通用的西方曆法規定,一年有365日,每四年有一個閏年增加一日為366日。這些抽象、制式化的概念,制約了我們對於「過年」的感覺結構,現代人像嵌在大型機器裡的齒輪,日復一日地運轉,365天以後又是一個新的周期。生活似乎是越來越進步、便利了,但也離土地越來越遠了。
「年」的意義逐漸式微
曾幾何時,全家人高興地一起討論要置辦甚麼年貨,準備在家磨年麵,自己蒸年糕、包餃子,長者揮毫寫春聯,稚子們開心地貼年畫、紮燈籠,期待著遠方遊子回來一家團圓……這些似乎都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故事了;黃曆春節走親訪友、踏青喝春酒的習慣也日益淡薄,而互道「恭喜」的聲音也日益寂寥。
至於過年時梅花綻放的寒冬「即景」,古代文人亦不乏作詩吟詠性情者。曹寅〈蒼翠庵看梅〉云:「蓓蕾迎年破,雙株隔院開。」唐朝詩人孟浩然也有詩云:「園中有早梅,年例犯寒開。」無獨有偶,宋朝范成大〈新歲書懷〉詩亦云:「歲華書戶筆,年例探梅詩。」賞梅是古人的「年例」,但今日還有閒情雅致踏雪尋梅訪年例的人恐怕少之又少吧!
近代翻譯過來的舶來品,倒是有一個頗能表現過年氛圍的應景物品,不過它也隨著「年」的意義逐漸式微而被擱置遺忘。魯迅在《花邊文學‧零食》裡曾說:「我想,這是因為在擔子上裝起了篆字的和羅馬字母合璧的『年紅電燈』的招牌。」魯迅說的「年紅電燈」就是我們現在說的「霓虹燈」,廣告招牌用的氖氣燈;在民國初年引進中國時,它喜慶、熱鬧的功能讓我們聯想到過年。不過,這也是上個世紀老古董的稱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