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屆香港電影金像獎4月3日揭曉,被稱為「香港預言書」的獨立電影《十年》獲最佳影片獎。這部電影因題材涉及民主自由等人權議題,以及對香港現狀的不滿和未來十年的慘淡預測,因而被中國大陸封殺。中國官媒報導得獎名單,卻未提及該獎項。
多角度思考香港未來
《十年》由五名導演的五個短片組成:郭臻的《浮瓜》、黃飛鵬的《冬蟬》、歐文傑的《方言》、周冠威的《自焚者》以及伍嘉良的《本地蛋》,都談及十年後的香港。
《浮瓜》講述中共為在香港推行《國家安全法》,聯同建制陣營和黑社會自編自導一場恐怖襲擊,最後小混混演員被警方射殺,國安法順利通過。《自焚者》講述2025年青運領袖成為違反國安法的首位入獄者,獄中絕食身亡,一名支持者因此赴英國領事館自焚,有些場面令人聯想到2014年警方催淚彈驅散示威者的雨傘運動。《方言》描述了當局規定普通話為香港唯一官方語言後,粵語本地人在工作和生活的雙重歧視下掙扎。《冬蟬》講述青年男女保存城市化拆遷後,將滅絕的倖存物製成標本,卻追不上人間萬物(包括彼此間的親密)消亡的速度,他們最終把自己製成了標本。《本地蛋》中,香港最後一間本地養雞場因政策被迫停業,多年賣本地蛋為生的阿森,又要擔心參與「少年軍」的兒子明仔。明仔愈來愈多的「保密行動」包括偵查違禁書籍,甚至為了老師下達的政治任務和「少年軍」一起攻擊自己的老爹,令人聯想到文革時的紅衛兵。
電影策劃人伍嘉良說,《十年》徹頭徹尾是一個實驗,同時是藝術作品。為引發觀眾思考整個社會的將來,團隊在製片過程中做了不少訪問,希望以不同角度思考,平衡各方的考慮。
電影《十年》拍攝成本僅50萬港幣,沒有廣告,公映後口碑相傳,幾乎場場爆滿,在2月前上映的七週內,票房達500萬港幣。
香港旅遊發展局主席林建岳批評道:「《十年》成為最佳電影,對電影人來說不公平,是政治綁架了專業,將電影評獎活動政治化了。」林建岳是香港知名電影商「寰亞電影」的東主,並擔任中國全國政協港澳台僑委員會副主任、香港親北京政黨香港經濟民生聯盟(經民聯)的監事委員會主席。
親中的《大公報》則引述香港電影工會會長吳思遠的評論:「最佳電影必須每個環節都有很高的水準,但《十年》更像是一份『習作』,對其獲獎感到非常意外。」
社會氣氛助《十年》得獎
香港媒體人李怡在《蘋果日報》撰文〈世道人生:十年獲獎實至名歸〉表示:「《十年》是近幾年(或十年)來最好、也最重要的電影。……文藝最有價值的地方是創意,而創意來自創作者的獨立精神和自由思想。真正的文藝創作者對社會現實和人性都極敏感,多能敏銳地感悟到,甚至預見到現實問題和人性糾葛,及時或及早地以虛構故事的方式提出創作者的觀察,喚起社會警惕。」
李怡指出,《十年》的五位導演都不是從政或論政的活躍人物,過去幾年的社會運動和政治抗爭中也見不到他們。他們都只是藝術家,基於藝術家的本性,抓住了香港社會現實中人們最感困惑的問題——對未來的憂慮。「這本來是所有關心香港政治和社會的人都應該注意到的,電影工作者怎麼會看不到?但是,龐大的大陸市場掩蓋了他們的眼睛,政治功利的考慮壓倒了他們內心的呼喚,於是對越來越嚴重的社會憂慮感視而不見。《十年》在這時候出現,難道不值得所有真正的電影藝術工作者而不是只想圖利之輩反思嗎?在這樣的為香港電影事業振聾發聵的作品面前,技巧的生澀又算甚麼呢?」
政論家石濤認為,《環球時報》等中共媒體在電影《十年》被提名後,對其群起謾罵攻擊,反而驗證了該電影所預言的種種擔憂,等於賣力幫《十年》拉選票。
《十年》表達的就是恐懼感
李怡認為,《十年》的五部作品所表達的就是恐懼感,而電影《十年》自身的命運,也反映了恐懼感。
《十年》的導演透露,在尋找演員時,有演員很認同故事立意,想演,但因為恐懼終於放棄;在電影極賣座的情況下,戲院因為恐懼停止放映;《環球時報》狠批、中共封殺、央視和騰訊禁播香港金像獎頒獎典禮,都是在散播恐懼。
在當晚負責頒發壓軸「最佳電影獎」的金像獎主席爾冬陞稱,因無人願意擔任該獎項頒獎嘉賓,他不得不親自上台頒獎。爾冬陞說,《十年》從專業角度看,獲獎機會本來不大,最終得獎,只是現時社會氣氛如此,可能要多謝特區政府。
爾冬陞在頒獎典禮上說,一名年輕編劇之前問他,在典禮稿件中如果提及《十年》會否觸怒某些人?爾冬陞以美國總統羅斯福一句名言回答──「我們最需要恐懼的,是恐懼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