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左派進入美國政壇,禍兮福兮?

11月初美國中期選舉,民主黨重掌眾議院,但黨內傳出反對建制派領袖南希‧佩洛西擔任議長的聲音。Getty Images
第196期
何清漣
作者為旅美中國經濟專家與評論家,美國《商業周刊》1999年評為「亞洲之星」。其著作《現代化的陷阱》一書被推選為「30年中國最具影響力的300本書」。

2016年美國中期選舉,民主黨選出了美國歷史上多個第一:第一位男同性戀州長、兩位穆斯林女性眾議員、最年輕的社會主義者女議員亞歷桑德里婭‧奧卡西奧-科特茲(Alexandria Ocasio-Cortez),印第安人原住民女議員,等等,民主黨基於選民群體「無、知、少、女」(見文末註解)特徵而賦義的「政治正確」贏了大滿貫。美國主流媒體都是民主黨的支持者,對民主黨贏回了丟失八年的眾議院多數黨地位這一勝利,一致高聲歡呼:2018中期選舉創造了歷史紀錄,她們將引導未來。

民主黨建制派與一眾媒體沒想到的是:這些極端左派還未等新一屆國會開張,就已經先與建制派領袖南希‧佩洛西(Nancy Pelosi)就眾議院議長這一黨鞭位置開撕,開撕的結果對美國華府政治的影響可謂重要。


 

民主社會主義者集體加入民主黨

這次民主黨奪回眾議院,一個重要因素是力挺參議員桑德斯(Bernie Sanders)的民主社會主義者集體加入民主黨。

在這裡,需要回顧一下2016年大選時,美國民主黨一位與希拉蕊競爭總統候選人提名的桑德斯。2016年初選開始時,以「民主社會主義者」自居的桑德斯無論是名氣、資歷,還是政治人脈、資金實力,均遠不及希拉蕊。但他一路走來,愈戰愈勇,使得希拉蕊始終無法提前鎖定勝局,「桑德斯現象」也因此成為2016年美國總統大選前期的又一熱詞。

原本籍籍無名的桑德斯為甚麼能對希拉蕊構成實質挑戰?關鍵是他的主張回應了美國年輕人的訴求。桑德斯力主改革華爾街控制的金融體系、提高最低工資、給富人增稅,提出大學教育免費、全民醫保,反對大財團利用金錢優勢干預選舉。這些政治主張受到美國年輕選民的熱切追捧,反映了美國年輕人對日益分化、分裂的社會現狀的強烈不滿。

由於民主黨內的建制派支持希拉蕊,桑德斯並沒能成為民主黨的總統候選人,但桑德斯及其追隨者卻形成了一股新的政治力量,他們組成了一個政治行動委員會「全新國會」( Brand New Congress),宣稱要拯救國會。在2018年美國中期選舉中,這個全新國會在民主黨建制派的大量資金支持下,在美國各州使用一切方式(包括不查驗身分,讓非公民與非法移民投票等各種方式「造票」)助選,在搖擺州獲得了輝煌戰績。只有在佛羅里達州與喬治亞州,遇到共和黨選民「反對偷走我們的選舉」這種強烈抗議,在重新計票及尋求法律支持未果後,未達到目的。


 

美國左傾蔚為潮流

從人數上來看,美國的左派青年——民主社會主義者正處於上升勢頭。

2015年6月,美國人口普查局發布報告,千禧一代——即出生於1982到2000年的美國年輕人共8,310萬人,占據全美人口的四分之一以上。

與歐洲青年普遍左傾一樣,美國青年的思想也偏左。今年11月,總部設在華盛頓的「共產主義受難者基金會」和民調公司YouGov發布一項調查,該調查共詢問了2,100名不同世代的美國人,讓他們回答對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等問題的看法。根據調查,不同世代的美國人中,大多數人仍然希望生活在資本主義社會,但在千禧世代中,社會主義是第一選擇。52%的美國千禧世代希望生活在社會主義國家,超過希望生活在資本主義國家的人(40%)。一小部分年輕人希望生活在法西斯主義社會,還有6%的年輕人認為共產主義是最佳選擇。

這類有社會主義傾向的年輕人都是民主黨的鐵桿支持者。2018年中期選舉,18到29歲的投票選民數量激增,成為民主黨選票數量增加的第三大因素。自1986年開始,年輕選民的投票率幾乎從未超過20%。但哈佛甘迺迪學院在2018年10月進行的的一項針對年輕人的民調顯示,40%的年輕選民願意去投票。這項民調還顯示,這些投票的年輕人大部分都是民主黨支持者。據《大西洋月刊》報導,德克薩斯州和內華達州這兩個參議院席位競爭激烈的地方,提前投票的年輕人數量增長了五倍。

信仰社會主義的年輕人大批加入民主黨,導致本來就左傾的民主黨急劇趨向更左。今年7月3日,《紐約時報》發表一篇〈民主黨正在社會主義化嗎?〉,文中引述一項調查,在18~34歲的民主黨人當中,61%的人對社會主義持正面態度,這些人是民主黨內的極端進步主義者。


▲桑德斯推動的全民醫保方案(Medicare for all)獲得許多民主黨人支持。


 

民主黨內建制派與社會主義者的矛盾

民主黨則面臨建制派與草根派(社會主義者)之間的矛盾。

「全新國會」的社會主義者從政的成績巨大,除了推出十來位年輕左派議員之外,他們還獲得一項巨大成就,據《國會山報》(The Hill)報導,今年8月25日在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芝加哥夏季會議上,民主黨全國委員會(DNC)以壓倒多數投票通過決定,限制超級代表在選擇該黨總統候選人的作用,以免出現2016年民主黨推選候選人時出現的情況——排擠桑德斯支持希拉蕊。所謂「超級代表」,包括民主黨主要領袖(民主黨歷任總統、副總統、國會領袖及DNC主席等)、DNC成員、參議院與眾議院所有民主黨議員、民主黨現任州長。這即意味著,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超級代表們將不能再壟斷民主黨內總統候選人的推舉大權。

民主黨奪回眾議院之後,任民主黨黨鞭多年的加州資深眾議員南希‧佩洛希曾認為可以再成為眾議院的發言人(議長),沒想到遇到強烈挑戰,民主黨的眾議員有46%反對她擔任議長。總統川普已經公開發話,如果南希需要眾議院的選票,他可以提供幫助,說服一些議員推選她——這倒不是虛情假意,而是從兩黨能夠達成合作出發,以便推進美國政治運作。

從世界歷史上看,形形色色的社會主義都只會分蛋糕,不擅長製作蛋糕。西方左派讚美有加的民主社會主義以歐洲為代表,就是讓政府通過高稅收建立全民福利制度。這種制度是讓富人與中上層用高稅收支撐高福利,向底層民眾贖買革命權利。與蘇聯、中國實踐過的剝奪富人、消滅有產階級,將一切資源與私有財產收歸國有的暴力共產相比,算是一種溫和的慢性共產。即使在歐洲,這種慢性共產目前已經遇到瓶頸,就是支撐福利制度的高稅收難以為繼,各國都靠超發國債維持,德銀預測,歐洲的債務危機將成為金融危機的爆發點。

美國社會主義者吸引選民的承諾就是全民醫保。民主黨參議員桑德斯推動的全民醫保方案(Medicare for all)獲得許多民主黨人支持,喬治梅森大學(George Mason University)莫卡特中心(Mercatus Center)公布的研究估計,方案將在10年間增加政府醫療開支高達32.6兆美元,可能需要史上最大幅度加稅。但桑德斯從來只講這計畫將讓美國人受惠,卻從來不肯講這筆龐大的支出將從何產生。奧卡西奧-科特茲的選區是紐約布朗克斯和皇后區,布朗克斯區居民主要以非洲和拉丁美洲後裔居民為主,是紐約有名的貧民區,犯罪率在全國乃屬前列。皇后區的亞裔、拉丁裔、非裔人口所占比例均高於全國平均值。她贏得這場選舉,乃因其主張廢除移民和海關執法局,開放邊境。她還呼籲建立全民醫療保險、公立學院。一句話,就是花錢買選票,至於錢從哪裡來,社會主義者們並不考慮。

2017年美國經濟發展勢頭良好,GDP實際增長為2.3%,GDP總量高達19.39兆美元。但在2017財年的前7個月裡,美國財政部獲得稅收接近2兆美元,被稱為「創紀錄新高」,滿打滿算,整個財年能收3.5至4兆美元是極限,所謂全民醫保就是張空頭支票。

這些新科議員的驚人言論目前正成為推特圈的熱議話題,其中不少人活脫就是沒長大的美國校園左派。他們進入美國政壇,將使各種烏托邦式的議題端上國會檯面。這不僅會使民主黨的烏托邦政治與共和黨的常識政治發生更多的摩擦,還會使民主黨建制派進退失據。

註:民主黨的基本盤由「無知少女」四大板塊構成。無:指無收入的福利族(低收入的工薪族不少支持共和黨);知:指知識分子,包括教育系統、媒體等所有與文化有關的行業人士;少:一是少數族,二是青少年,三是性少數群體。女:女權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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