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村長大,中學讀音樂班,大學念英語系,於香港中文大學取得EMBA學位。充滿好奇,勇於嘗試。一雙眼,看著社會百態,直視內心。在典籍與大自然陪伴下,抒寫一篇篇真誠雋永之作。曾任廣播電視記者、主播、節目主持人、業餘音樂演奏者。更重要的是,還燒得一手好菜呢!
小時候,從家裡騎二十分鐘的腳踏車,可以見到一座遠看像鳥喙的山峰,鳶嘴山。久聞其名數十年,如今才深入此山中。
▲指示牌。吳文治攝影
登山口附近停車位一位難求。一進入步道,明顯感到爬山者平均年齡比在台北郊山遇到的低很多。事後回想這叫「警訊」:年輕人愛重口味。
從規劃良好的階梯步道開始,再來是泥土路,到石塊樹根交雜錯落得自己找路,腳步間的高度落差愈來愈大。從不需登山杖,到取出兩根登山杖,最後收起登山杖,拿出手套,借助繩索、鐵鍊、鐵環,手腳並用真的「爬」了起來,無疑是對身體與意志的雙重考驗。
沿途景觀壯闊,山勢綿延不絕。含有白色石英的岩稜,在豔陽下閃閃發亮。居高遠望,開拓了視野,也打開了心靈。世間的美好沒有一樣不需付出而能得到,它可能是心力、體力,或者是耐心。
▲近乎垂直的岩壁。高羅明堂攝影
▲遙望隊友的打氣。高羅明堂攝影
同隊先行的大哥,從上方喊話,接近山頂的這段路,懼高者慎入,體力不好者請斟酌,因為上去就很難下來了。聽到這番溫情勸退,反而激起同行大叔年輕時的雄心壯志,一個個爭先恐後、勇往直前──直到被卡在光禿禿的山壁上!
此時對「路要自己走」這句話感受最深。旁人可以為你加油、關心你、告訴你踩點在哪裡,但要踏出那一步、用盡全身力氣攀登而上的,除了自己,不會有別人。力氣得要自己出,才能走出自己的路。在每一步都艱難的情況下,我發現別老想著還有多久折磨才能結束,因為此時的狀態只會讓你覺得前方的坎坷無止無盡。不如就踏穩眼前的這一步,一步、一步來。驀然回首,將訝於自己已經成就了這麼多,而心生繼續前行的動力與信心。
▲石塊樹根交錯的山徑。劉惠宜攝影
鑒於上山的艱難,我暗暗發誓絕不原路下山,就算另一條路不會比較好走,我可不想同樣的苦吃兩次。哪知到了山頂,由於登山者眾,另一邊下山之路擁擠地動彈不得,隊伍決定:原路折返!我往下一望,看到這些針錐般的岩石,有的以為沒有路的地方竟還冒出往上爬的人頭,腿軟發昏,真想敕令直升機前來接駕──命運,不是人說了算的。
在這條天造地設的「雙」線道,對面不時有人爬上來。為了要讓路,往往踏著比腳還窄小的立足點,胸前抱著一塊大石頭,背後是毫無遮蔽的深淵危崖。命懸一線。
我原本是以臀部為重心,一屁股一屁股地「坐」下山。大哥叫我整個身體正面貼著山壁,背對著下山。我低下頭,透過手腳間的縫隙尋找、測試踩點,甚為費力疲累。有那麼一刻,尚未確定踩點,又累又不耐煩,我想就先試試看吧。結果一踏,腳下無著力處!我拉著繩索像泰山一樣,從右邊失控盪到左邊,左手肘重重地撞上岩壁!
「啊──!!」腳底下的阿伯發出驚天慘叫,「我接不住啦──!」
我靜靜地吊在半空中,看著周遭的懸崖峭壁,陽光在眼裡閃爍,風兒在耳邊呼呼吹過,幸好我的一生沒有如幻燈片般一張張在眼前閃過。看到底下那位面無人色、驚叫方歇、嘴還合不攏的陌生阿伯,瞬間體悟生命共同體的真義。為了這位無辜的山友,我死命拉著繩子,絲毫不敢鬆手!
▲繩索步道。劉惠宜攝影
鳶嘴山除了這一段不是人走的路,也有讓人稍微喘口氣的路段。我最喜歡的一段是鋪滿二葉松針的山徑,踩起來軟軟的,陽光射進來,令人感到安詳靜謐。植物落葉的方式一般是一片一片掉落,台灣二葉松卻是兩枚針葉一起掉下來,也就是這兩枚針葉從出生到落葉都在一塊兒,比人類的伴侶關係靠譜多了。
▲群山。劉惠宜攝影
結束這次行程後,幾乎所有隊員都在家唉唉叫,休息了好幾天。對這座海拔二千多公尺的中級山若有興趣,我的建議是,趁早出門,小孩不要來,除了必備的登山杖、登山鞋,記得穿著防磨的長袖長褲與手套,順便在此向套著小可愛就上山的網紅妹致敬。防晒油一開始就要塗好,因為一旦開始爬,保命都來不及了,顧不了美白。
此篇名為初體驗,意思是還會有再體驗嗎?我想除非萬不得已,例如隊友中有人比金城武還帥,我才會考慮捨命陪君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