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村長大,中學讀音樂班,大學念英語系,於香港中文大學取得EMBA學位。充滿好奇,勇於嘗試。一雙眼,看著社會百態,直視內心。在典籍與大自然陪伴下,抒寫一篇篇真誠雋永之作。曾任廣播電視記者、主播、節目主持人、業餘音樂演奏者。更重要的是,還燒得一手好菜呢!
北京打滾近二十年,角力鬥爭失勢被迫退休時,學生時代壘球校隊的身形已不復見,開車時圓鼓鼓、硬邦邦的大肚子與鑲著三芒星的方向盤一路磨蹭。往昔少年郎的健勇,如今降血壓血脂藥不離身。豐富的社交生活不敵獨居與生病無人陪伴的落寞,雖然打死不再結婚,也該找個伴,以後才有人在後面推輪椅,於是在女兒鼓勵下嘗試網路交友這年輕人的玩意兒。
他是極不情願的。自恃身價與輝煌的過往,竟會需要使用這龍蛇雜處的平台。下載應用程式五個月後,見過形形色色的女人:擺明只想找男伴打發時間尋開心的、長期分居未離婚的、找「乾爹」的、短暫居住想找免費地陪的、本人與照片相差十萬八千里且談吐外貌不忍卒睹的,也遇過正經一點的中年女士,但長相抱歉,又看不上。愈試愈灰心,正要刪除帳號時,蹦出了似乎可以談談看的對象,一個小他十歲的畫家,曉玉:一位定期開畫展、接受委託作畫、從事美術教學的藝術工作者。
初次見面,迎面走來一位頂著俏麗短髮,著莫蘭迪色調衣裙、全身未佩戴任何飾物的女子。
兩人進入咖啡廳,服務生帶位,鷹哥搶先一步為女士拉出椅子,順帶瞄了一眼她的手提包,不是慣見的名牌,但簡淨大方。
「謝謝。」
女子淡淡的妝容上,一派嫻雅。
鷹哥審視著這張清秀甚至帶點天真的神色與面容,暗自詫異。交談之後發現,對方濃濃的書卷氣來自嚴謹的家教與所受的西方古典藝術教育。
「工作中遇到難辦的事,你怎麼處理啊?」
曉玉啜了一口熱茶,閃著清亮的眼睛,對這位生活經驗與自己迥異的大哥哥頗為好奇。
「說到底,價錢對,事情就對了!」鷹哥豪爽答道,「那妳,以妳的條件,怎麼是單身呢?」
「四年前結束一段關係……」曉玉坦言,「嗯,對於交往,你的想法是什麼呢?」
鷹哥端詳著她認真的臉龐,稍加琢磨,即回復:
「當然是愈投入愈好。」
曉玉展顏,深有同感:
「我一直相信,只要兩人同心,一定找得到辦法,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鷹哥見回應正中下懷,也笑著點點頭,縱使心裡有所保留。
走出咖啡廳,鷹哥彷彿看到北京陰霾的天空裡,忽然裂開一小片藍天。雖然藝術對富商的用途,不過除銅臭,聽著不懂的音樂、看著不解的畫作,坐在音樂廳裡、走在畫廊裡,就是高人一等。
「我要追的女人,沒有追不到的。」
這是他的自信,猛禽追捕獵物的本能。
當曉玉還在觀察考慮,他打趣著說:
「目前是皇上小心伺候著如刺蝟的皇后中。摸不得、碰不得;輕了怕掉、重了怕疼。皇上難為,莫此為甚。」
鷹哥製造各種可能的機會帶她出去走走,像地球繞著太陽,處處以她為中心。藝文活動,討她的歡心;星級餐廳,取悅她的味蕾,一切的一切只為那傾城的笑容。
一日,藉曉玉來台開會之機,帶她到北投地熱谷。溫泉周圍硫磺熱氣蒸人,風一吹,原本白茫茫的水面,霎時風起雲湧,大有天翻地覆之勢,令人目眩神迷。這片霧氣後勁十足地向四方幻化,或於水面上衝刺,或飄往樹梢,在冬陽的光束裡杳然無跡。
兩人倚著欄杆,鷹哥靠近她,吐露衷曲:
「我是世間少見的有情郎啊。對人,我不輕易相信。對妳,我掏心掏肺!」
他牽起曉玉的手。
曉玉轉頭凝視著他,全身籠罩在幸福的柔光裡,前所未有的歡欣使她感動得無法言語,內心像雀躍的小鳥,早已騰空飛翔!
自此,鷹哥只要略施小惠,就能看到對方眼裡的光;講個小笑話,她就吱吱咯咯地笑開;幾天不見,迎面而來的是黃金獵犬般毫無防備的擁抱;甚至對未來美景閒扯淡,也能得到專注的傾聽。
「來,學著跟我說:我愛你。」
鷹哥柔情地引導著曉玉。
晨昏定省視訊鞏固地盤,金錢支用更加大方,鷹哥明白這段關係已經是十拿九穩了。
「妳老公每次就是開這條路來看妳的。」
方向盤前,他看著前方,右手牢牢地握著曉玉。
「妳老公在中國創下企業體在全球最佳業績,只是帶兵出去打仗,回來後常常發現背後插了一身的箭。」攜手散步時,他緩緩地說起自己的過往。
「妳老公渴了,寶貝兒沏壺茶來喝?」鷹哥懶洋洋地躺在畫室沙發上,向曉玉展開雙臂:「我把妳這兒當我家,妳也把我家當成妳家吧!將來再蓋一間我們的山林小屋。」
陽光射入畫架上一幅油彩未乾的畫作,在乳白的地板投下靜謐的光影。靠牆擺滿一幅幅準備參展的作品,空氣裡隱隱飄著顏料的氣味。
「可是你的朋友若問起我們怎麼認識的,該怎麼說?」曉玉對使用網路交友其實感到頗為靦腆。
「我讓所有人不准問這個問題!」鷹哥霸氣呵護。
「那什麼時候去你那兒喝喝茶?」曉玉眨著眼睛,笑吟吟地走近他。
「嗯……再給我一些時間吧,老婆。我還沒準備好。」
她善解人意地點點頭:
「好,那到時我再去當你的客人囉!」
「呵呵,什麼客人?」鷹哥一把摟住她:「是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