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算算,执教鞭已逾二十寒暑,是「资深」老师了。回想起来,奠定自己为人师表基础的,就是自己以前的老师。许多言行典范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自己、塑造着自己。而那些「杏坛芬芳」,至今还回荡心田。
我们那个年代,老师是真正拿着「教鞭」的。记得刚进小学时,就看到高年级的小朋友被罚在教室外「半蹲」,还看到男老师打调皮男生的手心。小男生手刚伸出,就忙不迭地缩回来,害老师一下落空的画面,至今还鲜明地印在脑海。不过,在那个男老师多半都会体罚人的时代,我可是遇到个很和善腼腆、从不凶人的男老师──他是启蒙我音乐爱好的钢琴老师。
小四后的每个周末午后的钢琴课,就是我最快乐、又最紧张的时刻。快乐的是,我对音乐还满有天分,不时得到不擅言词的老师点头微笑赞许;紧张的是,弹不好或偷懒放松时,老师皱起眉头、不怒而威的样子,还是叫我由衷害怕。
老师为人十分客气,印象最深的是,他从不直接从手中接过我的「束修」,总是叫我「放在钢琴上就好」。我学了三年钢琴,学费也从未涨过。
钢琴老师对我的关怀,点滴在心头。记得那时家境不好,买不起钢琴,妈妈买了一台风琴代用。随着我的进步,风琴实在没法应付,触感、技巧,完全不是一回事。老师很贴心地为我排难解忧,让我在课余时,在学校中利用音乐教室的钢琴练习。
升上国中后,就没这个方便了。老师还是爱才地要我放学后到他家里练习。不过,碍于自己的矜持和路途遥远而作罢。就这样,我的钢琴家美梦画下了休止符,至今想来,还是人生中的一大憾事。
国中时,升学压力随之而来,忙碌的填鸭式教育中,我又在另一个创作天地中寻得抒发。国中三年,一直是同一个美术老师。
这位挺有艺术家气息的女老师很让我折服,水彩、素描、国画、书法、设计等,样样精通,让我学了不少东西。更难得的是,她总是能发掘、激发每个人的潜力,让一些书读得不是很好,但却蕴藏绘画天分的学生,很有成就感地找到另一个挥洒自如的广阔天空。不过,老师长得其貌不扬,看上去像个男生,爱起哄的学生为她取了个史艳文布袋戏剧中,大反叛人物的绰号--秘雕。但我从不肯这样叫她,因为,她在我心中是心思很细腻、很美的。
记得有一次写书法,我挑了一篇古文,有八十几个字。小小年纪的我,做起事来全神贯注。我很认真地写,一个字不满意,就重新再来,就这么一遍遍地写了将近十次,毫不觉苦。美术老师知道了很惊讶,她说没见过那么一丝不苟、耐力十足的小孩。她告诉我,因为我的「精神可嘉」,她要拿我的作品去比赛。有些辜负美意的是,自己知道写的字没那么好,终究也没得奖。然而,从小到大参加过许多比赛,也拿过不少奖却船过无痕的我,却深深记得这次特别的鼓励。
后来,我也当了老师。不过,没教音乐也没教美术。但是,两位老师启迪了我对人性之美的深刻认识,也让我明白,艺术的境界不在于形于外的华丽技巧,而在存于内的丰美心灵。也因着他们,今天我才有那么些对学生自然流露的温润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