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日本漫畫改編的台灣偶像劇《流星花園》,推出後在亞洲市場大獲成功,此劇不但在全世界16個國家和地區播出,同時也捧紅了劇中的角色,如言承旭、周渝民、大S徐熙媛,自此也開啟了台灣偶像劇的風潮。接下來十幾年間,台灣電視劇似乎都難以跳脫偶像劇的框框。
曹瑞原小檔案
學歷:
世新大學廣播電視電影學系
經歷:
攝影師,電影、電視劇、紀錄片、廣告與MV導演。多次入圍電視金鐘獎。
作品曾受邀參加印度新德里、捷克、菲律賓馬尼拉、比利時布魯塞爾、日本沖繩、德國柏林、洛衫磯亞太等知名影展。
主要作品:
劇情片:
《春風少年》(1991)
《金獎劇展:希望‧選擇》(1996)
《假期》(1998)
《人生劇展:少年午夢》(2000)
《孽子》(2003)
《孤戀花》(2005)
《倪亞達》(2010)
《一把青》(2015)
紀錄片:
《作家身影─李喬》(1999)
《思路─台灣公路史》(2000)
得獎及榮譽紀錄:
1998年《假期》入圍金鐘獎最佳導演
2000年《鴿》入圍金鐘獎最佳導演
2001年《少年午夢》入圍金鐘獎最佳導演
2003年《孽子》獲金鐘獎最佳導演獎
2005年《孤戀花》入圍金鐘獎最佳導演,獲亞洲電視獎最佳導演優勝獎
2016年《一把青》獲金鐘獎最佳戲劇節目導演獎、新加坡亞洲電視獎最佳劇情片導演獎
曹瑞原執導《一把青》榮獲第51屆金鐘獎戲劇節目導演獎。葉俊宏攝影
2015年,出現了令人耳目一新的「質感類型劇」,以禮儀師職業來探討嚴肅生死議題的《出境事務所》,以及以醫師職業來探討台灣醫療困境的《麻醉風暴》,兩者不僅奪得多項金鐘獎項,在視頻平台與網路社群上,也創造了高度的點擊率與討論度。這項轉變,顯示台灣一部分的收視觀眾看膩了王子與公主的夢幻故事,渴望更多不同類型的戲劇。
《一把青》2016年風光獲得第51屆金鐘獎六項大獎。圖為《一把青》劇組。周博晨攝影
締造紀錄:
《一把青》成為2016金鐘獎最大贏家
2015年底,曹瑞原執導的時代劇《一把青》,收視率創了公視的戲劇節目播出紀錄;在LINE TV同步播出累計的點擊次數更高達二千萬,最後四週播出的點擊率一度奪冠,甚至超越平台上的其他韓劇、陸劇,PTT的討論度也破表。
2016年10月8日,第51屆電視金鐘獎揭曉,入圍13項的《一把青》在頒獎典禮當天,一舉拿下了戲劇節目、戲劇節目導演、戲劇節目男主角、戲劇節目新進演員以及燈光、美術設計等六項大獎,成為名符其實的最大贏家。
緊接著,12月2日揭曉的第12屆新加坡亞洲電視獎中,《一把青》也榮獲最佳劇情片導演、最佳原創劇本、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最佳主題曲等五項大獎,還創下亞洲電視獎單一節目得獎數最多紀錄,可謂錦上添花。
動機:
環境愈是荒蕪 愈要勇敢造夢
欣賞好戲之餘,很多人好奇:是甚麼因緣成就了《一把青》?
身為最關鍵的執導者,曹瑞原首先被《一把青》的故事所感動,讓他有創作的熱情;另一個原因是,在《一把青》所描述的那個時代即將消逝之際,他認為在這個時間點把它記錄下來,是非常重要的。《一把青》讓年輕人有機會了解歷史的脈絡、土地的過往,才能更清楚地思考未來的方向。
面臨著台灣影視產業的蕭條,《一把青》也是曹瑞原為了證明台灣影視界還有能力製作優質戲劇而奮力一搏的作品,「我一直覺得,當環境愈是荒蕪時,愈要勇敢造夢。」他相信唯有如此,才能讓一片荒涼中,出現一線生機。
近年來,電視台基於營收考量,多購買外來賣座戲劇播放,自製戲劇寥寥可數;加上製作經費不足,難以提升戲劇品質,造成觀眾投向韓劇、陸劇的懷抱。曹瑞原感嘆,台灣從過去的戲劇輸出國,現在變成輸入國了。
「如果我們不覺醒的話,政府再不好好重視影視產業,我覺得兩年內台灣影視產業就會完全失去競爭力。」曹瑞原認為台灣一定能做出好劇,尤其在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刻,他鼓勵有志者更要勇於挑戰、開拓,把戰場找回來。
曹瑞原執導的《孽子》一片,眷村為主要背景。台北創造有限公司提供
曹瑞原取材自白先勇小說的第二部改編戲劇《孤戀花》。台北創造有限公司提供
宿命:
兒時的記憶與大時代的召喚
世新大學廣播電視電影學系畢業後,曹瑞原曾擔任過攝影師、紀錄片導演,28歲才開始擔任戲劇導演。
走上導演這條路似乎冥冥中早有安排。曹瑞原聽母親說,兒時的他就懂得將姊姊的削鉛筆機綁上繩子,掛在自己的脖子上當作相機到處拍照。他也還記得母親經常在週六下午帶著年紀尚小的他到鎮上,將他放在同事位於電影院隔壁的租屋處休息。當時流行武打片,睡夢中的曹瑞原經常被電影院中的打鬥聲驚醒。曹瑞原至今依然記得在木造閣樓的縫隙中,依稀能看見電影院中的光影,並在心中留下了深刻的記憶。他緩緩自言:「走上這一行好像是宿命。」
《一把青》改編自白先勇的著作《台北人》中的一則短篇小說。從《孽子》、《孤戀花》到《一把青》,曹瑞原三次改編白先勇的作品。許多人好奇,為何一直偏愛白先勇的作品?他認真地說,那些作品中所描述的時代,正是他兒時成長的記憶,而且白先勇是用一種悲憫的角度來敘述小人物的苦難,很能觸動他。當人性與整個時代發生撞擊時,那樣的故事就不侷限於個人的情愛,而能刻畫出更大的格局。
《一把青》的原著只有一萬字,最後改編為45萬字的劇本,無疑是一項艱鉅的任務。在一場座談會中,編劇黃世鳴談到他為了改編《一把青》做了嚴密的田野調查,房間裡堆疊的研究書籍與資料的高度超過了膝蓋。黃世鳴從過去遺留下的文字、音樂、影像中,竭盡所能地去了解當時的生活,劇本整整寫了兩年半。他緊抓住原著的靈魂,讓戰火中的生死契闊與角色的細膩情感,躍然紙上。
「這個劇本太棒了!是我十多年來看過最好的劇本。」曹瑞原由衷讚嘆。然而,在開拍之前,劇本就被他足足刪去一半。由於時間與資金的限制,曹瑞原必須將許多文學的想像或過於浩大的場景刪除,才得以如期拍攝完成。
同時兼任總監製與製作人,曹瑞原拍攝《一把青》必須負責尋找資金。台北創造有限公司提供
挫折:
陷入人生最艱難的困境
鮮為人知的是,曹瑞原從沒想過,拍攝《一把青》會讓他陷入人生最大的絕境。
這部戲對曹瑞原是一個很大的挑戰,他不只擔任導演,要盯著劇組的服裝、場景、美術等細節;最辛苦的是,由於同時兼任總監製與製作人,還必須負責尋找資金。
《一把青》光是前期製作就耗時超過三年。雖然得到文化部高畫質電視節目旗艦型連續劇補助金6,000萬,但因堅持品質,《一把青》總製作成本高達1億8,000萬,資金缺口龐大。當籌備工作進行了近三個月,在桃園搭建了機棚,同時正在打造飛機時,曹瑞原已經用掉了1,500萬的資金。那時,團隊已經開始動工,每個月的開支動輒幾百萬。原來的投資者認為,這部片的投資無法回收,於是決定撤資。
曹瑞原形容他當時的處境是:「走到斷崖,後面又是絕壁。」那時,他已經將房子抵押,從銀行貸款了1,400萬,還有600萬壓在文化部的履約保證金。如果繼續拍下去,現有資金根本不足;如果跟文化部毀約不拍了,那也要背負千萬的負債。於是兩個多月中,曹瑞原為了尋找資金疲於奔命。但由於劇情涉及國共歷史,無法進入大陸市場,他完全找不到任何企業主願意投資。
曹瑞原拍攝《一把青》過程中一度因資金問題面臨停拍危機,但虔誠的信仰力量讓他安然度過難關。台北創造有限公司提供
曙光:
絕境中得到神的回應 峰迴路轉
一天早晨,瀕臨崩潰邊緣的曹瑞原開始禱告,他向上帝說:「求你來拯救我。」突然腦中出現了一個清晰聲音:「我已經在這裡了,我已經在動工,凡事就依靠我。」
曹瑞原接著問:「我現在該快樂嗎?」那個聲音說:「你應該喜樂,因為你有我。」曹瑞原那時才確定了不是自己的幻想。他又問:「那我現在該做甚麼?」那個聲音答:「專注你的工作,把一切重擔卸給我。」這句話真切地擊中了他,因為在兩個多月的時間裡,他四處奔波忙著找錢,完全沒有心思在導演的工作上。虔誠的禱告得到的回應,讓他感到極大安慰。
當天中午,曹瑞原將要跟大陸的投資者談合作,如果談成,可以立即解決他迫在眉睫的資金缺口問題。但他也知道投資人會控制劇本走向。他非常糾結,猶豫到底要不要接受他們的條件。
於是,曹瑞原又開口問:「我可以跟大陸合作嗎?」他問了兩次,回答他的都是一片靜默。他不死心地繼續追問:「今天中午會跟大陸打電話,這件事祢會成就嗎?」曹瑞原說,當時突然傳來一個微微不悅的聲音說:「我會成就。」然後聲音就消失了。那是幾個月以來,他第一次能安心入眠。
中午,他與中方的投資者通話,對方允諾負擔拍攝《一把青》的全部費用。對方不在乎文化部補助的6,000萬,承諾可以完全補償給曹瑞原。曹瑞原承認:「那是很大的誘惑!」
但在這樣豐厚的條件下,中方也提出要求,希望曹瑞原把《一把青》裡的主角朱青設定為「進步青年」,就是在那時代嚮往共產主義的女學生,到台灣之後,在眷村就成為一個私下跟共產黨連繫的小太太。
那完全不是曹瑞原想講的故事,他想要講自己從小到大身邊看著的這些叔叔、阿姨們經歷的那個時代的故事。他深深知道,一旦妥協,將會摧毀這故事最動人的部分。「我心中有一把尺,即使他的條件再好,我也不能逾越那個底線。」於是,合作破局。
就在同一天,曹瑞原先後遇到兩個朋友,他們不約而同建議他去找和碩聯合科技董事長童子賢談談。隔天,他就收到童子賢的簡訊約他見面。童子賢很快地就同意投資。此後,拍攝的過程一路順遂,也讓他信心大增。
經歷了這一切,曹瑞原深深感到,當人走到盡頭,就是上帝的開頭。當他願意卸下武裝,謙卑地承認自己無能為力時,就是神開始幫助他的時刻。所以他經常與人分享:在絕境的痛苦中,還是要抱持著希望,不要失去信心,因為在宇宙中有一個力量,祂可以幫助你。
感悟:
台灣人應該對彼此有更多的包容跟愛
有人認為《一把青》講的是外省人的故事,但在曹瑞原心中,沒有省籍與族群的區別。在大時代變遷下,每個人都經歷了各自的痛苦,都是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們。「我想告訴大家,《一把青》就是台灣人的故事,是大家一起經歷的事,我們應該對彼此有更多的包容跟愛。」
看見台灣影視產業的危機,曹瑞原認為台灣還是有優勢的,台灣沒有豐富的礦產,人才就是台灣最珍貴的資源。政府應該想辦法培養與開發年輕的人才,如果沒有好的環境,人才沒有發揮的空間,紛紛離去,對台灣而言是很大的損失。
另一方面,曹瑞原建議台灣的年輕世代首先要培養世界觀。他認為台灣的年輕人絕對不會輸給別人,但必須認識到現在是全球競爭的時代,要達到世界的水平,才有存活的空間。
曹瑞原並呼籲大家要珍視台灣的文化。台灣融合了日本、原住民、客家、閩南以及外省族群的眷村文化,現在甚至有東南亞移民帶過來的菲律賓、印尼文化,他認為那將是台灣重要的競爭力與資產。
從《孽子》、《孤戀花》再到《一把青》,曹瑞原認為自己已經把台灣那一段因時代動盪而顛沛流離的歲月的故事都涵蓋了,可謂沒有遺憾了。如果未來還有機會,曹瑞原最想拍攝有關二二八的故事。他認為戲劇是一種解藥,能讓不同族群的人看見彼此的苦難,或許多一份感同身受,就能化解歷史的傷痛。他還想為台灣再拍一部這樣的戲劇。
我們冀望著,有了堅持不懈的優秀人才,台灣的族群將因此更和諧美好,影視產業也將更蓬勃燦爛。
相關文章:
台劇的現況和困境 數據告訴你真相
影音平台百花齊放 你上網追劇了嗎?
「植劇場」 為台灣影視植下希望的種子
金鐘編劇徐譽庭 燃燒創作靈魂 寫出每一個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