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曾養了一窩雞,在我大約4、5歲的時候。
驚險刺激的家禽大戰
在後院的雞舍裡,有一隻大公雞大概和我是「宿敵」,見到我就要拚命飛出來狂啄,牠好凶啊!飛起來跳著撲向我又啄又叫,我常被牠啄得手受傷大哭,看得媽媽很不捨。她幫我擦藥時說:「乖!怎麼沒事老愛跑後面去惹牠呢?」也記不清怎麼回事了,大概好奇想去看雞,而那大公雞又要保護母雞孵蛋,才會每次都「雞飛狗跳」。
對面河邊的住家是農戶,除了種田,還養了雞、鴨、鵝、豬等等。我們要走過小河到田邊遊玩時,那群大白鵝的「頭目」總是凶巴巴地扯著嗓子對我們吼,彷彿說:「不准過來!」有時還會追逐一番,要咬我們。小女生很容易被嚇哭,男生們就會拿著竹子、石頭朝牠丟去,想把牠嚇走。可是往往費了好大功夫,那隻鵝非但不退讓,還跑去追別人了!
只是過河罷了,卻經常鬧得大家很慌亂!
我也曾被那隻鵝啄到手過,還挺疼的,但是當時只有一個心得:喔──原來鵝的圓嘴巴很硬啊!
印象中這些鵝群一段時間就會不見,大概被賣掉了,總會有一陣子安寧。但是隨著我們逐漸長大,河邊農戶也不養鵝了,也就沒有這種「驚險刺激」的戲碼了。
濃濃的人情味
我出生前,奶奶已然過世;當過軍醫的爺爺在我一歲時也過世了。所以我對爺爺奶奶沒有甚麼印象。倒是眷村裡的「爺爺奶奶」很多,好像是被他們一起照顧長大的。
父親也是軍人,我出生的時候,家裡經濟情況還算勉強過得去。聽母親說,小時候我身體不好,月底好不容易有一點點零存都送到醫生那邊了。還說有一次我發高燒,全身血管打針都打腫了還不退燒。醫生說要劃開腳踝打針,父母擔心長大會影響走路而不同意,以為我快不行了,很憂心。因家住偏遠,又沒錢去大醫院,醫生也沒法子,只好把我擺在診療床上……後來母親說,我竟然奇蹟似地好了!
這些不愉快的經歷對我而言,感覺很陌生,記憶並不深刻。只記得小時候老是吃藥、打針的。鄰居董奶奶是護士,見我來報到就說:「妳又來啦!」我也很不想看到穿白衣服的她,因為屁股馬上又要挨針,好痛!
隔壁住的岳奶奶也是看著我長大的。每次媽媽煮菜,如果蔥、雞蛋等不夠,都要我去找她借。透過竹籬笆一喊,只要她有,就會把材料遞過來,從來沒有拒絕過。岳奶奶對我和弟弟很好,讀小學時,幾乎每年的暑假,她總是毫不吝惜地拿零錢讓弟弟去買冰棒。我們老少三人,一起吃冰吃得不亦樂乎!
記憶中岳奶奶總是穿著簡單整潔的衣服,頭髮也梳理得很整齊,還帶著一條手帕。她曾跟我說了許多以前在大陸逃難時的點點滴滴。有一段是,共產黨對國民黨的軍俘使用的慘忍手段之一就是拔掉指甲塗上辣椒水、夾手指等嚴刑逼供。當她描述時,那種深切而痛苦的神情,讓還是孩子的我,儘管無法體會,卻也深刻烙在腦海裡。
心中永遠的美食
以前交通不太方便,商人會騎著腳踏車載著東西上山來叫賣。
「包子饅頭!」山東腔的爺爺騎著大腳踏車,載著一個木箱,賣的三角形豆沙包是我最愛吃的!他做的豆沙包中滿滿的紅豆餡,甜而不膩;饅頭、紅糖饅頭都有咬勁;大花捲香又軟。還有一種黑糖餡的三角包,溶化了的黑糖餡還帶著一點糖顆粒,濃濃的糖香和麵香融為一體,真是絕妙好滋味。長大後尋尋覓覓,都再也找不到那個味道了……
「倒──揮──」是一位閩南口音大娘叫賣的「豆花」,軟滑的豆花淋上紅糖薑汁,真是美味。大娘的長相如何,印象早已模糊,但還記得跟她說豆花好吃時,她笑開懷的樣子好燦爛。還有夏天出現的「叭卜」,車上裝的小喇叭一按,就知道「冰淇淋」來了!但是母親總不讓我們吃,擔心吃壞肚子,所以只能看著鄰居小孩吃得很開心,口水猛往肚子裡吞……其實,心中真想把他手上的冰淇淋拿來嚐一下。
還有收酒瓶、破銅爛鐵的,喊著「啪銅阿──啪鐵阿──」音調好像在唱歌一樣。我小時候老是搞不清楚他在喊甚麼,一直問媽媽,等到長大了才搞清處他喊的是「爛銅、爛鐵啊!」覺得還真有音樂感呢。
最令人振奮的,還有一個敲著鋼杯的聲音,不久聽見大爆炸聲!原來是做米香的來了!我們帶著一杯米,交給老闆放進機器裡,不久後只聽見「碰!」,米就爆好了。老闆淋上麥芽糖、香菜末,送進木頭模子壓平,然後整齊切塊後,就成了美味的點心。目前在台灣的路邊,偶爾還可見賣米香的攤位,但已經沒有自己拿米去爆的那種樂趣了。
軍人有配給的米、麵粉、食用油「點券」。印象中大概每個月固定會有一台大卡車載滿貨物上山。我只記得領油,好大的卡車載滿了一大堆桶子,車上的軍人就從大杓中舀出沙拉油,給鄰居奶奶們裝進自備的瓶子裡。看著油穿過漏斗進入瓶子裡時,小腦袋瓜中只聯想到那個古代人裝油的故事。
這些動人的味道與聲音,如今只能在記憶中迴盪。(待續)